谁也没想到之前看起来力挺慕容常在,想要为她做主的璟妃,竟然反手当场就把她给告了。
剧情反转得太快,让众人对璟妃更加畏惧忌惮。
真不能轻易得罪璟妃。更不能轻易表态站队璟妃。
入了宫,谁都在找自己下一步的位置,所属的朋友圈。
想要舔璟妃,真得有几分胆量和脑子。
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死的。
皇后遇刺前,璟妃就是这样嚣张有话直说的性子,耍威风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如今和妃主持大局,她更加有恃无恐。今日贴身侍女巧云被处分,本就窝火得很。说话更加泼辣无所顾忌。
正要拜下,和妃摆了摆手,对着慕容常在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扶你们主子回宫休息。”
因为按照昨天徐方的安排,如果在场真有人咬着她在桃蕊宫偷拿了东西回去。
外面传出来“噗噗噗”板子落在人身上的声响。
璟妃冷哼了一声,“该怎么处置,有和妃和文尚宫做主。你待本宫如此,可惜了本宫待你一片真心爱护。”
墨竹立马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臣妾错了,失了分寸。”慕容常在低着头,垂着泪珠,声音哽咽,不敢分辩。
她还得当场承认是自己嫉妒江月白,故意造谣诽谤江月白不想怀孕,用了含有麝香的香料,暗示她有心上人的。证据就是她拿了江月白的一盒名贵的香料,里面的成分闻起来十分可疑。
和妃声音转为轻柔:“慕容常在身子弱,今日又流了那么多血,本宫也多有不忍。只是宫规如此,做错了事就得受罚,没有办法。墨竹,把本宫的滋阴补血茶饮,都给慕容常在拿去。”
泪水又随之滚落下来。
所以包括手掌取血时用力过猛,都是她精心设计的苦肉计,就是为了博同情。
徐方的一系列操作,就是遵循了这样的原则。
林选侍立马走到跟前跪下,小声说道:“臣妾跟慕容姐姐一个宫。臣妾定会帮着照顾好慕容姐姐。”
这时她才完全体会到叶苏华被降位处罚后心情的起起落落,也理解了为何叶苏华自上次之后像变了个人样的小心谨慎。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没成功,这个责任就在下属。做对不一定有功;但做错了,不仅要背锅,还可能永不叙用,甚至掉脑袋。
否则若有人深究血书真假,见到慕容氏婢子手上的伤口,必定会质疑血书的真实性和写血书的动机。如此一来,就会产生很多扰动因素,让事情的发展走向产生更多不确定性。
很多时候,领导不过一句话,要的是个“令他满意”的结果。但什么是令领导满意,则交给下面的人去揣摩,这就是常见的官场套路。
慕容常在心中舒了口气,终于尘埃落定,低头应道:“臣妾领罚。谢和妃娘娘的宽仁,谢福贵人为臣妾求情。”
“诺,奴婢遵命。”慕容常在的婢子立刻应道,面上露出应有的惶恐,连忙上前取了药。
该打的板子还是要打。
和妃对着文尚宫微微颔首,露出赏识的神态。
和妃运用平衡之道,借此机会,既体现了赏罚分明,又体现对后宫的宽厚仁慈,还顾及了璟妃的脸面。
就是昨天徐方放在她床头前的那盒。用香料把杜蕾斯完全遮掩过去。
这时众人紧张的面容都慢慢地松弛下来,偷偷打量着和妃的脸色。
慕容常在进宫时日短,竟敢如此打璟妃的脸,敢当面抵赖当初给璟妃私底下打得小报告。
例如徐方亲自盯着慕容氏取血重写血书,而不是取婢子的血液,就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控制知情人范围。
为领导办事尤其是办脏活,排第一位要保证的是风险可控。也就是说,即使办砸了,被人捅了娄子,有应对方案,掀不起大浪。
排第二位的才是办成。
璟妃听到文尚宫的话,脸上浮出几分笑意。
又看向众人,“你们谁和慕容常在一个宫,跟上去照应着。”
和妃面色平静,心下却笑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慕容常在,心想,借她树立威信也不错。
“既然如此,因验血证明慕容常在没有偷百灵丹,又有福贵人求情,血书的三十杖责就免了。鉴于慕容常在是初犯,在璟妃娘娘面前诽谤福贵人一罪,杖责二十大板减为十大板,另抄写《心经》二十遍,《宫规》二十遍,抄好了,就送到景仁宫来,给本宫过目。诸位姐妹须以此为戒,遵守宫规,修心养性,莫要搬弄是非。”
如今这就是个拍板子做决断的事情。
文尚宫肃颜答道:“按照宫规,挑拨是非、诽谤他人,应杖罚二十大板,抄写《心经》二十遍。”
无论在场的人信与不信,至此慕容常在的血书事件就算尘埃落定。
恭候在一旁的徐方脸上堆满了笑容,心下松了口气。目前的结果比他计划的还要令人满意。
“是。”众妃嫔连忙垂下眸子应道。
和妃抬抬手,“慕容常在的婢子,还不来把药拿了去,伺候好你家主子。”
她并没有马上做出决断,静默片刻,似乎在谨慎斟酌,目光看向慕容常在,带着几分怜悯之意。
“璟妃娘娘,既然慕容小主的案子已经定下来。奴才这就回去给皇上回话,”徐方恭谨地上前给和妃行了礼,转头对慕容常在说道,“治伤膏这般神药如此这般珍贵,慕容小主,莫要辜负皇上的一番苦心,好生休养着。奴才告退。”
“璟妃娘娘,臣妾错了。求娘娘看在臣妾入宫不久,不懂事的份上,饶了臣妾一次吧。”慕容常在顾不上手上的伤,挣扎着跪下,流着泪哀求道。
如果按照这个剧情走,她就还得背上偷窃的罪名,从此她在宫里恐怕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总归会得罪一方。走一步看一步,保住性命再说。
“这个.”文尚宫直到皮球又踢到了自己这里。
和妃特意提前交到了,要打得声音大,但是实际损伤小,都是不致命的外伤。而徐方交代了慕容常在,打板子的时候要大声地叫,不要喊任何话。
而慕容常在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面前的地上,已经有了湿漉漉的印痕。
形势比人强,对于这样的处罚结果,她已经十分感恩戴德,甚至还有些庆幸。
她不知道徐方的手段,心里只觉得经此一事,能看出来慕容常在是个敢对自己下狠手的。
璟妃对杖责减半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无话可说。
姜闲鼓起勇气,上前献上一瓶金疮药:“和妃娘娘,这是治伤的药。虽然不如福贵人的治伤膏,但活血化瘀的效果不错。”
这在宫里是常有的事。主子拉不下面子来,丑话就由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人说。
故而,落实起来一定要小心谨慎,把握好尺度,容不得半点差错。
多数时候,领导负责提出个引子,下属负责设计实际措施。
某种程度上,算是皆大欢喜,就连璟妃都对慕容常在的处置基本满意。
徐方离开之后,和妃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福贵人身上,“诸位姐妹当以今日两个案子为戒,多琢磨如何伺候好皇上,修身养性,不要乱动歪心思。”
说严重,就可以往眼中的判;说轻点也可以。
在众人耳里听着十分令人心惊胆颤,毕竟他们亲眼见证了慕容氏流了那么多血,那般虚弱,但该挨得板子一个也不少。
如果要控制住的是人的风险,就需要很多技巧和手段,进行精心设计。
和妃温声说道:“文尚宫,璟妃娘娘的话,你都听见了。本宫代为处理宫务不久,拿不定主意。文尚宫,按照宫规,你觉得如何处理为好?”
处理领导交代的事情,重要的不是手段如何,而是结果的分寸感一定要让领导满意。
说话之间,两个太监扶着奄奄一息已经虚脱的慕容常在走了进来。
和妃感谢了一番文尚宫和姜闲,留了姜闲下来问话,赏赐了些银两,众人皆散了去。
可谓难得。
吃瓜群众吃到的瓜都是利益相关方们博弈的结果。
至于里面的真相,从今往后就此被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