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梅见摇摇头,垂下眼眸,淡淡地说:“侯爷错了,我并非得力之人。”
沈辞安闻言,再次躬身道:“正因如此,老臣斗胆,想为孙儿沈景玄求取一门良缘,与九公主的长女姜锦言结下婚约,以期两家联姻,共谋将来。”
“景玄这孩子是顶好的,我们夫妇俩看着都喜欢。”
话到此,两个不知情的孩子被月老牵了红线。
老侯爷与自家夫人的对话让一旁的姜知训听得迷迷糊糊,他不明白老侯爷为何对着自家夫人降贵纡尊,行此大礼,他亦看不懂为何夫人能这么安然自若地受着老侯爷的行礼。
当听到侯爷说出,「九公主、长女姜锦言」,他联想到前几日在宝月楼内,老侯爷说“高门大户,你太小觑她了。”
再往前,他就起程梅见,到了余杭城,身无分文的程梅见第二日就给了他们母子一个宅院,前前后后联想到一块儿,姜知训的后背登时被吓出一层汗来。
他赶紧扶住身旁的桌子,不让自己膝盖因着发软而跪下。原来朝夕相处,同枕而眠十载的枕边人竟然是当朝的九公主。
“夫君,你还好吗?”程梅见看到姜知训略微发白的脸色,急忙扶他在椅子上坐下。
姜知训断断续续地说“夫人,你...是...九公主?”他的心口一阵阵发紧,手抚上心口。
程梅见急急帮他亲拍后背,顺着气息,见他脸色转缓,才回过身。
她对着侯爷微微屈膝,福了福身,轻声道,“侯爷,切莫唤我九公主,当舅父将我偷偷抱出宫外,我便只是程国公之女,只有夫君一人知道程国公是我舅舅,连葛妈妈都以为我这次回青州是为了祭拜义父。”
“可你身上流的可是皇家血脉,这点是改不掉的。”老侯爷叹气道
程梅见淡然一笑,“我自小就不在那宫墙内长大,对那没有一丝感情,反倒是这里,舅父给了我最温暖的记忆,这里的点点滴滴对我来说是最宝贵的。”
老侯爷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掠过湖面,似乎穿透了时空,“你的孝心,想来容舟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宽慰。”
待三人情绪稍作平复,老侯爷这才缓缓开口与他们谈起洛城侯府,姜知训夫妇也趁机了解些侯府的情况。
老侯爷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沈敬先,性格随了老夫人,心高气傲,但自小却体弱多病,虽娶了吏部侍郎的幺女林氏,但因性格不圆滑,在官场上无可圈可点之政绩,郁郁不得志。
林氏膝下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沈景星,年方十六,由林氏亲自抚养成人,因而她对沈景星有着特殊的偏爱。在林氏悉心照顾下,沈景星出落得仪表堂堂,才华横溢,在上一次的秋闱中一举高中,金榜题名。
林氏知道自家夫君体弱不得力,为此她一心想为长子谋得一门上好的婚姻,以求得岳家助力。今年年初,通过某位权贵夫人的引荐,她成功为沈景星定下了与兵部尚书嫡长女江知暮的婚事,只待来年择吉日完婚,寄望于江家能助沈景星一臂之力,让大公子早早得个好机会历练历练,入了翰林院光耀门楣。
沈景玄是大老爷的二子,在景玄不满半岁时,林氏突患重病,缠绵病榻三月有余。虽遍寻名医,病情却未见好转。一时间,从院内流传起关于景玄八字不吉、命硬克母的谣言。老侯爷得知此事后,雷霆震怒,亲自调查审问,严惩了嚼舌的仆妇,当众杖责三十以儆效尤。一众下人亲眼目睹故婆子被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自此府内仆从无不噤若寒蝉,而林氏的病情也在惩罚之后奇迹般地日渐康复,不到一个月便能下床活动。
但此事在她心中长了芥蒂,故而对这二儿子颇为不喜。而景玄自小得侯爷欢心,便养在老侯爷的膝下,林氏也乐得轻松,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来为嫡长子谋划前程。
大老爷最小的女儿沈言书,仿佛是林氏美貌的完美继承者,尤其是一双眉眼像极了林氏。与姜锦言同龄,上半年才过了十周岁生辰,林氏对这位小女儿倾注了无尽的疼爱与关怀,几乎是宠溺备至。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都捧到女儿面前。为她聘请了最好的女先生教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侯府二老爷沈敬文,长相秀气性格却随了老侯爷,只喜笔墨纸砚,不争不抢只愿当着闲云野鹤。膝下一女一儿,长女沈言云与沈景玄同年,月份稍小些;儿子沈景泽比女儿小一岁,不喜作学问只喜舞枪弄棒,让老爹沈敬文颇为头痛。
沈辞安的小女儿沈月如,嫁了忠武将军程少安,前几年随夫去了蜀地。
青州的夜,月华如水,空气中带着凉意侵入。各家都紧闭门窗,生怕那凉风找着缝隙挤进屋来,毫不留情地卷走屋内的暖意。
房中的烛火下,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投下摇摆不定的影子,姜知训坐在桌旁,烛光打在他脸上,眼神中透露出深深地忧虑,“没想到景玄这孩子竟这般没母亲缘,若是如此,我们锦言以后嫁过去会不会更不受待
见。“
烛光下,姜知训感叹道“没想到景玄这孩子竟这般没母亲缘,若是如此,我们锦言若是嫁过去,会不会不受待见。“
程梅见坐在妆奁前,对着镜子,手中拿着一把黄梨花木的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长发,听到自己夫君对女儿未来的担忧,她转头看过去,柔和地安慰着
“我看景玄这孩子,非池中之物。他自小得侯爷悉心教诲,懂得隐藏锋芒,韬光养晦,若得以时机,定能大放异彩。”
姜知训走过去,拿过程梅见手中的梳子,站在她身后帮她轻柔地梳起头发。
“夫人,今日侯爷说的话,我到现在还有些堵在心中。”说到此,他顿了顿,好似在找寻更合适的字眼,
“我们夫妇一场,我对你的心意至始至终都未曾变过一分,此生必要与你到白首。今晚,有些话我想问个清楚,夫人能否同我交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