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宽抬头看了眼肃离,肃离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慌乱,相反他非常冷静。
“我要将这发黑的肉刮掉,你若受不住可以不看,我一个人可以了。”
“不用管我,你赶紧帮孟大人治疗。”
承宽认真地看了看肃离,低下头加快手中的动作,可能太疼了,昏迷中的孟长亭的浓眉紧锁着,豆大的汗珠从鬓角两侧滚了下来。肃离拿起一旁的棉布给孟长亭擦去汗珠,一抬头,承宽的额头上也冒出很多汗粒 滚落下来,沾湿了眉睫。
不知过了多久,承宽拿了羊肠线缝合好伤口,用纱布包扎妥当。承宽才松了口气,扶着椅子坐下。
肃离拿了一个干净的棉布递了过去,承宽接过将额头滴落的汗水擦拭干净。
“只要孟大人能渡过今晚,应该就脱离了凶险。”承宽的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意。
“我已命人去取千年老参来给孟大人炖碗参汤补补,他应该会没事的。”肃离看着躺在床上的孟长亭,他脸上的黑紫色已经慢慢褪去,脸色有些惨白,嘴唇也龟裂开来。
“今晚需要有人精心照料他,但事关重大不能假手于人。我看你精神不济,需要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去将我母亲请来,晚上我和母亲轮着照看他。”承宽喝完手中的茶,站起身来。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清臣了,他收到消息后应该会找过来。等他来了再商议,不要劳烦令慈。”
俩人正说着话,后院传来鹦鹉小五尖锐的叫声,肃离站起身来,往后院走去。
等他再回来时,身后跟着孟家兄妹俩。肃离正想带清臣兄妹入内,承宽手臂一张将人拦下。
“孟大人刚刚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他现在需要的是绝对安静的休息。今晚对孟大人至关重要,他可能会有高热引发的抽搐,若你们在一旁不能保持冷静,对他来说反而起了不好的作用。”这话最后一句是特意说给孟清欢听的。
承宽担心姑娘家见着自己的亲人如此,只会哭啼不已,反而扰了清静。
孟清臣闻言,对妹妹说“清欢,要不你看一眼父亲就回去,万一被母亲发现你夜不归宿,那问题就大了。晚上我会守着父亲,若是母亲问起,就说我歇在兵营之中。”
“哥哥放心,我就进去看一眼,不会扰了父亲歇息。”孟清欢的话是对着哥哥说的,眼睛却看向承宽,好似责备他不懂自己的心意。
承宽对上清欢略带责备的目光,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其实他说的没错,为什么会有些心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兄妹俩走进内室,终于看到了父亲,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看到父亲毫无血色的脸颊,清欢的泪成串成串掉落下来。
看得出来,她极力忍住自己的哽咽声。站在她身后的清臣紧紧握住拳头,手背上的爆裂的青筋昭示着他内心的愤怒。
肃离将炖好参汤端了进来,清欢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珠,接过参汤。半跪在床前,用勺子舀起一小勺,微微吹凉,送到父亲嘴边。可惜孟长亭牙根紧闭,喂进去的参汤全部沿嘴角处溢了出来。
“爹爹,我是欢儿,你好好将这参汤喝下,快快好起来,我还等着爹爹给欢儿买糖人吃。”
清欢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昏迷中的孟长亭眼角居然渗出一滴浑浊的泪。清欢抬手,用手指轻轻拂去。
她再次将参汤喂到父亲嘴边,这次虽然有些参汤溢出,但大部分还是落入孟长亭的喉中。
一碗参汤断断续续喂了半个时辰,清欢起身时,才发觉自己的膝盖犹如爬了千万只蚂蚁般酸胀。
她一个身形不稳,差点向后倒去,一双宽厚的手恰好托住她的双肘,扶住她。见她站稳,承宽的手立刻收了回去。
清臣抬头刚好看到妹妹红得快滴血似的耳根,他困惑地看着身后的承宽,承宽脸上如老僧般淡定。
看着父亲昏昏睡去,面色缓和了许多。清臣劝说妹妹早点回府以免母亲担忧生疑。站在一旁的清欢犹豫不决却不肯松口。
承宽开口宽慰道,“清欢姑娘还是先回府吧。我是郎中,今夜会在这里守着,万一孟大人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我能应付。清欢姑娘休息好,明日才有精神来替换你兄长。”
清欢闻言点点头,轻轻将父亲盖着的被子掖了掖。
清臣看着自己劝不动的妹妹,对承宽的话倒是言听计从,不由多看了承宽一眼。
清欢离开后,清臣拉着肃离的手“肃离,到底是谁伤了我父亲?”
“我们去青州,所有查实的事情都与张家脱不开干系,陛下命你父亲彻查的是顾家,所以此次遭遇黑手,不外乎就这两家。”肃离拍拍清臣的手,示意他切勿急躁。
顾家把持江南盐道多年,所敛巨财除了送入后宫供顾太后和顾皇后打点之外,很大一部分是给了舒王,他在离京城不远的益州山里豢养了许多私兵,这在多年前孟长亭到益州查案时就有所察觉,可陛下却下了密诏不让他追查下去。
孟长亭也能理解当时陛下登基不久,前朝都要仰仗顾
家。
自此之后,陛下开始荣宠赵贵妃,短短几年便让赵贵妃在后宫能与顾皇后几乎平起平坐,同样赵贵妃的父亲也被一路提拔,终于位极人臣成了赵太尉。
顾张两家相互制衡,陛下才坐稳了龙椅。
“等父亲醒来,还是要问问他那年去益州办案,到底查到些什么,我总觉得从益州开始一切都变了,那里必定藏着讳莫如深的秘密。”孟清臣捏着拳头,狠狠敲在床沿上。
“时辰不早了,肃离你要不先回书院。”承宽问道
“不了,今晚我也陪在这里,到时我们轮换着。”
承宽看着肃离身上沾满灰尘泥浆的衣角,摇了摇头“若不嫌弃,我去给你那身换洗衣服来,后院偏房有一药浴木桶,我让人给你打些热水你可以安心泡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肃离低下头看了自己的囧样,无奈笑笑“那就劳烦承宽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