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苏彧听了赵闰的话,心里难受的厉害,他从来不知道赵闰还有这样的一面,也是,从记事开始,看到的赵闰就是一副严肃又阴冷的模样,从来没有这么和蔼过,起码是对他,但好像是赵闰对哪个儿女都没有和蔼过。
赵闰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便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不过看着你能回头,我也很欣慰。”
赵苏彧对赵闰的那回头两个字心里略显起伏,看来赵闰是真的早就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赵闰又接着问道。
赵苏彧深深的盯着赵闰,如果不是这个时候,听着赵闰这么说,或者说,他并没有像赵闰所说的‘回头’,想必赵闰是真的不会放过他。
就像那个黄粱一梦中,他与赵闰也是兵戎相见,只是在那梦中,赵闰终究是没有斗过他,赵家落入他的手中,从始至终,那个梦中的赵苏彧都没有想要反抗左棠,梦中的赵苏彧就觉得,左棠是他的后盾,能有苗疆那些蛊术,就能把控所有,他没有看到梦中那个赵苏彧的下场是什么。
“父亲,想我如何做?”赵苏彧反问道。
赵闰的视线始终在桌面的孤本上,说道:“应该问你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应该询问我该如何做。”
赵苏彧淡笑:“我的打算是,背弃苗疆。”
虽然知道赵苏彧的想法,但从赵苏彧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境界,赵闰合上了桌面的孤本,静静的看着赵苏彧。
“你决定好就行。”
赵苏彧感觉赵闰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会尽量的抛开所有的束缚,想了很多,这里才是养育我长大的家。”赵苏彧看着赵闰,心里复杂又轻快,似乎难倒他的事情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以往虽也有叛逆之心,但也从未有做过伤害父亲的事情来,除了在对于晚楼的事情中有些戾气外,儿子也算是对得起赵家的每一个人,所以还希望父亲忘记儿子真实的身份。”
“无碍,你始终要接手赵家。”赵闰淡声说道:“我也不能时时刻刻的护着赵家。”
赵闰的言外之意也很明显,赵家最终如何,是他管不了的,就算能管住一时,也护不了赵家一世,赵家最终是怎样的景象,他看不到。
现在的赵闰反倒给人一种超脱红尘的感觉,没有了往日的凌然以及城府,现在很好相处。
赵苏彧微微点头:“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了,我也愿意把父亲的所托所想传承下去,让赵家永远都如现在这般辉煌。”
赵闰笑了笑:“苏彧啊,你真的觉得在苗疆这件事没有彻底被解决时,赵家真的能辉煌下去吗?现在容安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照着容安帝的性子,怎会放过赵家?苗疆能东山再起,可是因为我而起,容安帝不会放过我们的。”
赵苏彧拧眉:“父亲,你在担心这件事情?”
赵闰唇角的笑意更深了:“这件事如何容安帝都想要一个满意的结果,你也知道,容安帝满意的结果可能就是,赵家就此从东越消失。”
“父亲,现在朝堂之上也有不满皇上决定的声音,这段时间朝堂上全是反对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声音,儿子觉得,皇上最后还是会靠着赵家来压住这件事。”
赵苏彧怎么都没有想到,容安帝的确是用赵家镇压了这件事,只是赵家是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赵闰看向赵苏彧,轻声道:“你且看着吧,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的,容安帝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容安帝现在应该是觉得,苗疆能东山再起,就是因为我,我就是这次祸端的开始。”
赵苏彧沉默了,他本以为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是赵闰多虑了。
然而在后面的第三天,赵苏彧就看到了什么叫容安帝的阴晴不定。
——
在容安帝打算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半个月后,一次下朝过后的半个时辰,容安帝亲自抓到赵琳琅与赵闰以前的门生私下见面,谈论的全是关于立三皇子为太子的事情。
赵琳琅更是胆大,谈起了政事,谈论着三皇子的身世以及宁妃的不检点,也就意味着容安帝头顶上有了一片绿。
容安帝大怒,当场赵琳琅就锒铛入狱,随即而来的就是赵家满门被关入大牢,就连赵苏彧想见容安帝也无动于衷。
魏礼赶到北镇抚司的时候,赵晚楼正在与赢夙之间说起李隐的事情。
魏礼的声音从院落传来,让赵晚楼与赢夙停止了谈话。
“二姑娘,二姑娘,府上出事了,出事了,大公子和老爷都被带走了,就连,就连老夫人也被关押了。”
赵晚楼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到底还是心惊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赢夙,赢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赵晚楼才看向魏礼。
“你慢点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赵晚楼是不信赢夙不知道此事的,她正觉得今日赢夙怎么不上朝,没想到赵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魏礼惶恐的看了一眼赢夙,便把所得到的消息告知给了赵晚楼,最后说道:“事情就来的这么突然,大公子安排的人也没有见到四姑娘,但都是在传四姑娘谈论政事,还污蔑三皇子以及宁妃,还和老爷以前的门生联手想要朝堂上下全部抵制立三皇子为太子这件事。”
“所以现在是,就因为赵琳琅赵家全部入狱了?”赵晚楼拧眉,这不应该啊,照着赵琳琅的聪慧和小心谨慎,肯定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好巧不巧的被容安帝撞见?
“是的,老爷被押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有大公子还想见皇上一面,但现在……”魏礼也是好不容易逃出来。
“大人,知道这件事吗?”赵晚楼问道。
赢夙看了一眼魏礼,眼神中有着明显的责备,但他也没有打算准备瞒着赵晚楼:“知道,你应该知道,苗疆能卷土重来,都是因为赵闰的原因,还有你的母亲。”
赵晚楼轻叹一口气,这么重要的事情,真的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件事没回旋的余地了吗?”赵晚楼心里还是不想让赵家满门走上绝路。
赢夙轻笑,视线又落在魏礼的身上,说道:“这件事情,没有多大余地,最轻的应该就是发配边疆。”
有外人在,赵晚楼肯定不会问赢夙过于谨慎的问题,她看向魏礼,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赢夙说道:“楠山带着魏礼下去好好安顿,这段时间好好观察朝堂上的事情。”
楠山应了一声后,带着魏礼就离开。
赵晚楼说道:“你打算这几日都不去朝堂了吗?”
“给皇上说了,这几日你的身子不适,我要在府上多陪陪你。”赢夙握住赵晚楼的手说道。
赵晚楼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起了刚刚的事情:“大人,如果我可以断了上一代的恩怨,真的没什么的,李隐比我更可怜,为了我们的孩子,就当是做了善事吧。”
赢夙眼神比较僵硬,虽然没有多大的情绪,但是听到赵晚楼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说道:“你那么善良,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好的。”
——
在赵家出事后的半个月,帝都涌进来一群苗疆人。
在第二日的时候,所有苗疆人都被围剿。
沅卿在知道身体内也有蛊虫的时候,心里斗争了很久,她想到了赢夙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属于她,心里也有怨气,但是只要想这世上唯一给她温暖的女人,就对北镇抚司下不去手,在暗中还是联络上了赢夙,反正自己的命都是干娘救的,也正因当年自己的冷眼旁观,才让那个对她唯一好的女人丢了命,如果能在这个时候挽救干娘的儿子,就算是到了黄泉,见到了干娘,也不会那么没有脸面见到她。
是的,沅卿在知道身体内有蛊虫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微暖过她的女人,眼泪止不住的流,或许是她真的做不到,真的不能伤害赢家父子。
与赢夙暗中谋划后,在来到帝都的第二日一并剿灭。
沅卿也会知道左棠一定会抵达帝都,一定会跟着,像左棠筹谋十多年的人,怎么会错过这一刻。
与此同时,赵家满门被发送边疆。
赵苏彧在大牢中,也见到了赵晚楼。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三颗丹药,如你所想,这个能解你的药瘾,只是过程会很痛苦,是闲云大夫让我给你的。”赵晚楼经历了这么多,前世的事情都快忘记了,见到赵苏彧的时候,只觉得这个时候的赵苏彧与她快忘记的前世中的赵苏彧一点都不相似。
赵苏彧伸出隐隐发颤的手接过赵晚楼手中的瓷瓶,说道:“谢谢你。”
“还有两粒,一粒给李隐,一粒给我,我们三个就好像捆绑在一起的傀儡,都是上一代的恩怨,报应却落在了我们的身上,不过我很庆幸,能在及时的时候改变了所有,赵苏彧,祝你安好。”
赵晚楼说完就转身离开。
赵苏彧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锁在赵晚楼的背影上,直到赵晚楼的身影远去后,他才哽咽轻声道:“晚楼,对不起。”
对不起在梦中也那么伤害过你。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那个梦中的事情越来越清晰,对他来说越来越痛苦。
赵苏彧看着赵晚楼的身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揽在怀中然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苦笑,这辈子他应该都会活在对不起赵晚楼的愧疚中。
“大人,你想要女儿还是儿子。”赵晚楼挺着隆起的小腹问道。
赢夙宠溺道:“儿子吧,我只想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再了,他能护你周全,我也只想你这辈子能安安稳稳。”
赵晚楼紧紧的牵着赢夙的手:“女儿也好,你护着我们母女。”
赢夙:“晚楼,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