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在这一刻无比地平静。
早在叶世明一家子千方百计地留在京城后,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所以一点儿惊讶也没有,只要出事不是她爹娘,其他的事情都好解决。
以叶世明的能力和状况,他肯定是没银子买田地和奴仆,如此一来,这就和许安浩脱不了关系,许安浩的背后是风尚书和恪王,估计他们的谋划从把叶世明引诱来京城就开始了,只是借着昨日之事,才在今日爆发出来。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崔维桢不在京城,叶家兄弟得罪了外国使臣被关押在牢里,此事惹来不少人的议论和反感,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如果不趁现在出手,简直对不起他们这些时日的苦苦经营。
这种苦心孤诣的暗算和谋划,已经不是叶蓁蓁能够插手了,她也懒得去找叶世明一家子,告别爹娘后直接回去崔府,先是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寄给崔维桢,接下来只需静待事情发展。
昨天已经去过魏王府,魏王已经预先知道有人会对崔府下手,想必已经做好准备,就算魏王有什么忌讳不方便帮忙,崔维桢留下的人手也会把事情先拖住,等他回来再解决。
等到第二天,御史的弹劾更加详细,不仅指出叶家二房的身份,还列举了叶世明仗着崔府的权势所做下的各种恶行,在御史的笔下,叶世明成了十恶不赦的奸佞小人,崔府便是为虎傅翼的同谋。
弹劾折子让朝野议论纷纷,宣武帝并没有就此做下论断,而是把折子押后,着人彻查御史所弹劾的罪名是否属实,而负责彻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训庭的父亲、大理寺少卿周蔚然。
大理寺是负责宗室和重大案件的审理,让堂堂大理寺少卿负责这样的案件可谓是大材小用,但圣上的意思和偏袒也表露无疑——
谁不知道崔府和周府是世交的关系?就说崔维桢和周训庭吧,两人关系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了。
不管外人怎么腹诽和不满,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叶蓁蓁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了圣上的偏袒和周大人的拖延,应该能拖到维桢赶回来。
大理寺对叶世明立案调查,叶世明夫妇原本还在为儿子的事四处奔波求爷爷告奶奶,转眼间叶世明就锒铛入狱,他整个人都懵了,但在狱卒的强硬和威严之下,他不敢反抗,只有求救无门的李翠儿再次找上了叶蓁蓁。
叶蓁蓁这次让她进了门,并不是心软,而是想要和她了解一些情况。
谁知李翠儿对良田和下人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只顾着哭着向叶蓁蓁求情救人,叶蓁蓁只好放弃向她找答案的想法,只是告诉她:“御史弹劾他抢占良田和扣押流民,这是违逆朝廷的大罪,我们崔府都受到了连累,根本救不了你们。李娘子,你与其来这里找我,还不如去找找你的好女婿,这些罪名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最清楚不过了。”
李翠儿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昨天儿子出事,今日丈夫又被官差带走,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让她惶然无助又无所适从,她想不明白,明明已经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为什么老天爷还要作弄她呢?
昨日儿子被抓,她和相公去了许府,没想到对他们和颜悦色的女婿突然换了张面孔,冷言冷语还不够,还命令下人把他们赶了出去,他们正懵着呢,官差就又来抓人了。
如果真的是女婿陷害了他们一家,他们又该如何脱身呢?
李翠儿大受打击,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没来京城就好了……”
钱财富贵有可能转眼成空,丈夫儿子都面临着牢狱之灾,一直沉迷在富贵烟云中的李翠儿终于醒悟,追悔莫及。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被消磨掉为数不多的心情和怜悯心的叶蓁蓁对她的可怜无动于衷,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二房可怜,那谁来可怜无辜受连累的崔府?
叶蓁蓁让人她送回去,转而去周府打探消息。
周少卿正好从大理寺回来,还带来非常不好的消息——
叶世明名下确实有不少良田和流民,这些良田的来路都有些不正常,全是地痞流氓欺压百姓贱卖的良田,最后到了叶世明的手上。
叶世明不事生产,买了良田自然缺少种田的人手,不知是听了哪个狐朋狗友的挑唆,专门去抢来了一些被放还归籍的流民给自己当下人使唤。
宣武帝和崔维桢千方百计地让权贵和世家放人,叶世明倒好,直接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把人家放走的流民又给扣留了,朝廷的所有努力相当于给他这类人做了嫁衣。
这样嚣张跋扈到极致的行为,比买卖流民更严重!
朝廷法令在先,叶世明相当于知法犯法,是对朝廷的公然挑衅和不尊,别说他是崔维桢的外戚了,就算是皇亲国戚,宣武帝都不会容忍这种行为。
此风不可长,不然大家都有样学样,流民刚出了狼口又入了虎窝,日后都不愿意响应号召返乡,朝廷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再加上他有崔维桢外戚这一层身份,影响更是恶劣,若是处理不好,极其容易引起民意的反噬。
叶蓁蓁的心一下下地往下沉,听到最后,她已经愤怒到浑身颤抖了。
周少卿面露不忍,但还是继续开口了:“以上还不是最坏的消息,最坏的是,这些田地和下人并不在叶世明名下,而是在你爷爷叶伯山名下,你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叶世明和叶伯山都有罪,而叶伯山已经六十有余,本朝有一条律令,年长六十者,罪不至死,父债子偿,由其子受其过。
受过的儿子一般是嫡长子,而叶蓁蓁的爹叶大勇,正是叶伯山的嫡长子。
叶蓁蓁想明白这一茬,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惊怒交加,眼前一黑,彻底地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