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被崔维桢一路抱出恪王府,在门口等候的张三被吓了一跳,但看自家郎君的脸色,也不敢多问,待两位主子上车,非常本分地驱车回府了——至于郎君的爱马红云,自然是稍候再带回去了。
车厢上,叶蓁蓁难得安静如鹌鹑,不用她动手,立马从储物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末了,才小心翼翼地看着边上浑身散发着冷气的男人,试探地问道,“维桢,你生气了?”
可不是么,方才在人前还好,现在的崔维桢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寒气,比湖水还要冻人,让人看着就害怕。
崔维桢并没有言语,也没有看她,自顾抽去她鬓发上的钗环,湿漉漉又浓密的秀发流泻而下,然后他则用一条从柜子里找出来的巾子替她擦拭着头发,车厢上只听得见头发和布料的摩擦声,一下又一下,安静极了。
叶蓁蓁的心也像是被揉搓过似的,跟着七上八下,她偷偷打量崔维桢的神色,却被毫不留情地压了压后脑勺,脸直接被按在崔维桢大腿上,这下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乖巧些吧。
立马就撞上崔维桢板着的俊脸,他冷冷地看着她,问道,“知道错了吗?”
她也是要面子的,耿着脖子道,“我没错。”
她将计就计,还把恪王妃和余夫人坑了一通,哪里错了?
崔维桢双眼一眯,又给她来了一下,他力道一点儿不重,只是手背挡着,显得声音有些响亮而已,叶蓁蓁还是不开心了,这么些年没见他生气过呢,这一生气,就上升到家暴的程度了。
于是眼里就生出了水雾,委屈极了。
崔维桢微微一滞,但脸依旧板着,用着教训的口吻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跳下湖里,可曾想过若出现了什么意外,可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家人?”
叶蓁蓁顿时哑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未尝不知道余夫人心怀鬼胎,但她自信余夫人一个弱女子不能把她怎么着,便任由她施为,见招拆招——余夫人推她下水,她也是能够避过的,只是她仗着自己识水性,也跟着跳下去了。
至于意外什么的,自然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崔维桢见她犟着脖子,冷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顿时眉头一挑,“还不肯认错?”
叶蓁蓁没忍住哭了。
人家不要面子的啊,知道错了还不够吗?非得逼人认错,搁后世就是娶不上媳妇的直男!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她心里有气,哼哼唧唧地控斥道,“不认!谁让你打我了!家暴必须零容忍,不然日后你还得欺负我!”
崔维桢:“……”她还有理了!
他额头青筋直跳,强忍着与她说道理,“你犯错在先,我才惩罚你的。”
然而叶蓁蓁就是要与他无理取闹,“谁给你权力惩罚我的?我做错事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非得上手,日后我在家里还有没有权力了!”
就打了她几下,还没下重手,听着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崔维桢可算是领教到她胡搅蛮缠的本事了,偏偏他动手再先,还真没地儿说理去了,又加上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实在可怜,他一时没忍住,叹了口气,“罢了……”
“看,你也知道是自己错了吧!”
叶蓁蓁得志便猖狂,人不哭了,话儿也不哽咽了,道,“这次的事儿我也不与你计较,下次再犯,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崔维桢:“……”
这到底是谁犯错了?
时间久了,耍心眼的水平倒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啊。
崔维桢也不生气了,只是微微一笑,“无妨,回去告诉娘亲,让她评一评理去。”
叶蓁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居然和家长告状!太无耻了!
想到崔大娘知道她跳湖后的反应,叶蓁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气势顿时一泻千里,像个小媳妇似的扯着崔维桢的袖子,诚恳地与他商量,“这件事没必要让娘知道,免得让她操心。”
崔维桢稳坐如松,亦是诚恳无比,“我欺负了你,自是该让娘亲做主的。”
让崔大娘做主,做什么主?
这状一告,可不就得把她跳湖的事说个清楚明白吗?她是怕了崔大娘唐僧似的唠叨和林妹妹般的泪水了,招架不住啊!
叶蓁蓁几番衡量,又看了看稳坐钓鱼台的崔维桢,心里那个气啊,但她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磨了磨牙,低下了骄傲的头颅,“桢哥儿,我知道错了。”
崔维桢眉头微动,拿眼神瞥她,“错在何处?”
仿佛间又成了那位严肃的夫子,她就是不完成功课、企图说软话蒙混过关的调皮学生了。
自打两人圆房以来,那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之前夫子学生那一套早就丢旮旯窝里去了,这会儿因为这桩事,又给翻出来了。
叶蓁蓁毁得肠子都青了,可以预计自己妻纲不振的未来,心里郁闷极了,却不得不憋着气,老老实实承认错误,道,“不该以身涉险,让你和娘担心,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呢?”
还有?
叶蓁蓁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怎么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需要检讨的地方,却见崔维桢叹了口气,揉了揉她半干的头发,道,“以后,可以尝试着多依赖我一些。”
叶蓁蓁忍不住抬头看去,见他眼底再无怒气和冷意,取而代之的是温暖与包容,心里像是沐浴了春风似的,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