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第一更)

燕王府。

朱棣穿着一身常服。

在屋内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姚广孝干什么去了?让他去传个话,能传这么久?”

这时。

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姚广孝回来了。

身后跟着依旧是粗布麻衣的夏之白。

姚广孝看了眼场中,笑着拱了拱手,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堂内只余下了朱棣跟夏之白两人。

夏之白信步走到大堂中,不卑不亢的朝朱棣一礼,淡淡道:“夏之白参见燕王殿下。”

朱棣冷笑一声,扫了眼堂外,突然动怒道:“夏之白,你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算计,你真以为自己是从京都来的,就能不把我朱棣放在眼里?”

朱棣怒目而视。

他的愤怒并不是装的。

而是发自内心的动怒,尤其前面还多等了一阵,心中更是憋着一股火。

夏之白微微拱手道:“殿下多心了,我无心算计殿下,也没有算计过殿下,只是世上的很多事,并不是片面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伱,殿下主掌北平军事,自然会牵涉进北平大小事务,最终受到影响,也是无可避免的。”

“再则。”

“我此行本意只为经商。”

“并无他想。”

“若非殿下帐下军士莽撞违反军纪,我又岂会多此一举?至于后续,也多是殿下自发行为,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巧舌如簧。”朱棣冷哼一声。

夏之白淡笑一声,缓缓道:“殿下无须用这般姿势,以势压人,我夏之白并不会受到影响。”

“我这次来只是想将一些东西交给殿下。”

“什么东西?”朱棣眉头一皱,眸间闪过一抹狐疑。

“殿下近日一直担心的东西。”夏之白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了一本书册,随后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朱棣迟疑了一下,伸手将这份书册拿了起来,看了几眼,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夏之白道:“殿下我说了。”

“我只为经商。”

“这些只是为了自保。”

“既然殿下不喜,交给殿下便是。”

朱棣冷哼一声,脸色缓和不少。

这份书册里面记录的是,近日北平武官的日常往来。

朱棣将这份书册放下,回过头深深的看着夏之白,沉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夏之白费了这么大心思,收集到了信息,就这么交给自己了?

夏之白道:“经商!”

“殿下执掌着北平,我自要寻求合作。”

“只是殿下态度太过倨傲,并没有合作的念头,因而只能另辟他法,来谋合作。”

“只是我也没有想到,殿下手中的北平,竟会堕落的这么快。”

“帝国前沿,满目疮痍。”

夏之白叹息一声,眼神充满了慨然。

朱棣目光微阖,冷笑道:“你果然聪明,来之前便猜到,我的想法了吧?我的确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了,你手中掌握的东西,我必须要拿到手,而且严禁上交到朝廷。”

夏之白摇摇头。

他淡淡道:“我在来之前,跟姚大师有过一份交谈。”

朱棣眉头一皱。

夏之白道:“姚大师对殿下的评价很高,我在来北平之前,也对殿下抱有同样的期待,只是在来到北平后的这段时间里,我却是感到殿下并没有传言说的那么厉害。”

“而且目光很短浅。”

“在政治方面,殿下主掌军事,不太熟悉民政,这可以理解,但在军事方面,却同样有所马虎,这是万万不该的。”

“殿下身处北平这样的军事重镇,面临着北元的直面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殿下数年下来,却没有提出过较为自主的‘谋国战略’,也没有如历史上的其他统帅一样,进行长远的外交战略。”

“目光始终局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在战术方面,殿下重火器,也只是重个‘音响’。”

“并没有就火器,提出较为先进,较有开拓性的战术,在治军上,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做到徐达那般的令行禁止,号为称职,没有长久的治兵理念,没有军事上的创新,作战指导思想上,依旧采用的较为本能的‘临场发挥’,这样的殿下,的确没有达到外界对殿下的高度评价。”

“如果殿下依旧不收起自己的倨傲。”

“只怕日后难有大的作为。”

“殿下的雄心,天下很多人都看得出。”

“但上至陛下,下至百官,却无多少人,真将殿下放在眼里,原因便在于此。”

“殿下太过短视了。”

“殿下过去可有曾登高远眺?”夏之白突然问起了另外一个事。

朱棣迟疑了一下,缓缓道:“自然是有。”

“天下风光如何?”

“美不胜收。”

“但殿下知道,天下在我的眼里是什么吗?”夏之白看向朱棣。

朱棣摇头。

他又怎会知道夏之白的看法。

夏之白道:“是一副真正的巨幅画,离近了,只看细节容易盲人摸象,但离远了,又看不清,想把握这么一副巨幅画,需要很深的功底,要做很多的功课,还要做出很多的大胆靠谱的预测。”

“如今的殿下就是在盲人摸象。”

“只看得到眼前。”

“却看不到视野之外的宏伟画卷。”

“我刚启蒙读书时,便听闻了一个说法。”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在读书之初,我对这句话不以为然,甚至当为笑谈,一度还不屑一顾的认为很腐朽。”

“只是后面才渐渐琢磨出了一点感悟,作为一个普通人,首先要做好的是自己,有一个强大的自身基础,才能考虑其他的事。”

“殿下出身高贵。”

“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为常人。”

“而这也意味着殿下想做好修身很难。”

“就如今陛下的子嗣中,唯有太子勉强做到了。”

“而殿下.”

夏之白很坦诚的摇了摇头。

朱棣沉默不语。

夏之白道:“人都有野心,有野心是对的,就如姚广孝看我一般,认为我‘智藏于心,筹谋于行,以身为棋,搅弄风云’,因为我想实现我的野心,然实现野心的基础,首先是做好当下的事。”

“我目前是一名商官。”

“主事为经商。”

“我这次前来,同样为开商。”

“至于其他的,本就是意外之行,在殿下看来,我能将这些足以将殿下辛辛苦苦培植起来的势力,彻底打倒在地的书册交出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但在我眼中,这些本就不在我的计划之中。”

“为了日后更好的经商交出又有什么不可?”

“与我有何太大的干系?”

“不过我其实还挺感谢殿下的。”

“若非殿下的冲动之举,我也不会这么快看清军中虚实,更不会将一些尘封的想法提前说出来。”

“在我跟殿下的联手之下,大明这张画卷,微微张开了不少。”

“我相信。”

“我初来北平时说的那番话,应该会传入到陛下的耳中,陛下也会做出相应的抉择。”

“只是我也想提醒一下殿下。”

“殿下是藩王,控制着北方数府的军事,殿下需要弄清楚,自己当下的身份,究竟是领兵的将领,还是足以沉醉于‘纸醉金迷’的王爷。”

“至于其他的,殿下不该考虑。”

“我无心跟殿下结怨,也无心为殿下惦记,今日前来,只是想消解这些。”夏之白朝朱棣微微拱手,道:“北平的军政,我不会参与,更不会去干涉,我只关心商业的事。”

朱棣神色复杂的看着夏之白。

他其实听不得这些。

但的确能感受得到夏之白话语里的真诚。

而且夏之白的确表了态,将收集到的信息交给了自己。

朱棣道:“你的意思,我当将领不合格,当个藩王也不合格?”

夏之白点头又摇头道:“殿下当将领的确不合格,至少不符合外界的传言,至于当藩王,这并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当今陛下,当今陛下想让殿下当的,是一个只执掌军事的藩王,而殿下却意图染指民政。”

“这越界了。”

“越界就要受到惩罚。”

“殿下需要知道,民政是民政,军政是军政。”

“两者是不同的。”

“也不能混淆一谈,不然只会越走越歪,当今陛下将诸多子嗣分封到天下,像秦王、晋王等藩王,都是驻守在军事重地,主要负责的是地方的军政,但也有像周王一样的,主要负责的是协调粮草供给,但更多的是负责封地民政。”

“当今陛下对殿下这些藩王是有做区分的。”

“文武两分,军民同样两分。”

“这是一条红线。”

“例如殿下私下笼络北平布政司,那就触碰到了红线,一定会受到惩治,若是日后周王去跟他老丈人来往密切,同样会受到针对,道理是一样的。”

“藩王只能在军政跟民政中二选一,绝不能集民政军政于一身。”

“那不是藩王,那是诸侯王!”

“一定程度上,这是当今陛下对藩王的保护。”

“不然大明的后世皇帝,面对手握地方军政的藩王,稍微有雄心的帝王,都不会容忍,一定会出手削藩,甚至是废藩,只掌一部分地方权力,只要不太过分,大明后世皇帝,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保证这些藩王子嗣的荣华富贵。”

“因而越是有人越界,当今陛下下手越狠。”

“因为越是有人坏规矩,那就意味着,后世的藩王子孙,越有可能会在这上面栽跟头,甚至是直接死在上面。”

“当今陛下必须要严肃处理。”

“让人不敢犯!”

夏之白摇了摇头,将一些真相揭露了。

朱棣自以为自己的举动很隐蔽,无人能察觉,但殊不知在朱元璋眼里,被看的是一清二楚,只是朱棣自己还没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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