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婆带他们来看的这间房子,院子居然不算太小,院子里有棵桂花树,树下有石桌子石椅子,居然在角落还有个小鱼池,里头养上三五尾大鲤鱼不是问题。
进入屋内,只见一应的木制家具,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让人感觉到干净,舒适,而且有里外两间房,两张床,在中堂甚至还有个待客的小花厅。
在堂屋侧,有个单独的厨房和杂物房,收拾得也很整齐。
凤青鸾把自己手中的半仙旗那么一挥,装模作样地开始掐掐算算,然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房子好是好,但恐怕租金太贵,虽然她手里有几粒金子,可毕竟像沈河那样的傻子比较难遇到。
下次再想赚这么多金子不知道啥时候了,得省着点花。
“这房子不好,太贵。”她直接说。
牙婆愣了下,立刻说,“不贵不贵,这房子才好嘞,而且一点都不贵,只要一个金,两年。”
“两年,一个金?”
这房子虽然藏在小巷内,可是却在盛京靠近中心市场的地方,居然两年只要一个金?
顾小五现在还不算太懂得算账,跑到屋内看到是两间房,两张床,鼓着脸出来说,“这房子不好,房间太多,床太多。”
好在他是小孩子,牙婆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凤青鸾这时候反而更冷静了。
这么好的房子,租金这么便宜,莫非,有什么猫腻?
凤青鸾又慢悠悠地踱步至屋内,看到小花厅的角落居然还有一个鹤嘴香炉,窗台也是用上好的绿竹丝网格糊了一层,又用了上好的窗纸,因为快要到冬天上,窗上和门上甚至都已经挂好了棉门蓝门帘。
只不过目前这日子是卷起来的。
凤青鸾实在是看不出这屋子有什么问题,但觉得这个租金确实便宜到有点不合理。转而却又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这屋子里死过人,她又不怕死人。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这个冬天应该很温暖吧?
再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目光坚定地说,“就这屋了。”
返回牙行签了租契,再回来时,兴冲冲地抱了很多东西,有大棉被,大棉袄,还有越冬最需要两个火盆。
顾小五本来不满意这房子有两间卧房两张床,这时候看到大棉被也忍不住惊喜地呼出声来,凤青鸾先把顾小五的床给铺好了,床还是很大的,顾小五躺在上面能翻两个身,而且这床居然还布有床幔,像大户人家小姐才能睡的床。
顾小五激动得眼泪汪汪,“今年的冬天不用挨冻了吧?姐姐,这个好棉好温暖!”
“今年的冬天,姐绝不让你冻着。”
想当初,他们在南村,每年的冬天都异常难挨。
没有火炉,没有碳,没有吃的……只靠着每年的秋天,凤青鸾带着顾小五去附近的坡上捡干柴,好些干柴累积在院子里,整个冬天就靠干柴取暖越冬。
干柴火快,但是没有个长劲儿,而且需要烧整个冬天,必须省着用,他们更多的时候,是缩在干草堆里,再盖同一张破烂的被子,依偎在一处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此刻,二人看着这屋子,及床上的棉被,如同做梦一样……
凤青鸾俏脸上出了一抹戾气,“何妈是个大坏人,等我有本事了,再有机会回南村,我要把她困在南村,余生都在南村度过,而且不允许别人帮她,谁帮她谁就死!”
顾小五看着凤青鸾这样子,忽然有点害怕了。
他伸手抱住凤青鸾,“姐姐,我们不要这么生气,一个何妈而已,不值得。”
晚上的时候,凤青鸾特意买了不少的糕点和卤肉回来,还有米粮,然后在自己的小厨房开灶了,米饭和柴火的味道飘在院子里,顾小五幸福地在院子里又叫又跳,“啊啊啊啊,这日子真好,我们过上好日子喽!”
米饭出锅,菜也摆在了桌子上,还有糕点单独用了个大盘子摆出花样来……
凤青鸾先把一块糕点喂进顾小五的嘴里,“小五,甜的,快尝尝。”
这种甜甜的糕点是格外贵的,平时根本不舍得买,在南村的时候,想吃甜的,只能去掏蜂窝。
曾经为了尝到一点甜,蜜蜂把二人都蜇成了猪头。
往事不堪回首,顾小五的口腔被一团甜蜜糊住,眼角又要闪出泪花来了……
凤青鸾还是有点想不通,这房子为什么会租得这样的便宜?
好像天下砸下来的馅饼似的。
二人吃吃闹闹,嘻嘻哈哈到很晚,才一起收拾了碗筷,把卫生打扫干净,才去睡觉。凤小五现在已经八岁了,但他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一个房间,所以凤青鸾先去哄他睡。
顾小五揪着她的头发不肯睡,直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才睡去,凤青鸾给他掖好被子,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是五岁时候,才被送到南村的,对曾经凤府内的生活还是略有印象的,她记得自己睡过松软的被褥,记得屋内有精致的花瓶和镜子,还有香炉,总是香香的……
冬天的时候,还有人用烫婆子给她把被子里头焐热了,火盆是整个冬天都不灭的。
以前她总给顾小五讲这些记忆里的东西,二人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可直到这一刻,她却忽然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
或许,那都是梦里的吧?没有真正地得到过。
是,如果没有得到过,失去也就不痛苦了。
她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笑地睡了过去。
她以为这会是一个完美的夜晚,会有一个甜甜的梦。
可是,老天爷不会把好东西真的完美无缺地给过来,她做噩梦了,梦里,她看到自己的四肢用钉子钉在木板上,一枚被削尖了的桃木棒狠狠地刺入她的胸膛,剧烈的疼痛让她几欲疯狂……
然后木板被放平,她的肩胛骨、盆骨和腰间,甚至是手腕和脚腕,分别被钉上了木制钉子,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流出来……
浸染的身下地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在梦里,她身受了这些痛楚,她以为这是她自己。可是忽然间,视角转换,她似乎成了旁观者,而且正对着这被钉子固定在木板上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