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度假

3度假

刺客联盟接班人在和他未来的家业和前任家臣斗智斗勇,充满修饰和谎言的财务报表让倒霉会计在天台上有了一个雅座。会计的神色非常安详,对今天早有预料。有一个财会行业笑话,关于为什么人工智能不会影响会计工作:机器没法代替老板坐牢。

但是今天,会计并不孤单。天台上,负责人和其他几个相关人员在一旁抱头痛哭,向达米安剖析他们灵魂中忠于刺客联盟的那一部分。在达米安看来,他们费尽心思从夹缝中析出的微薄忠诚能够被判处死刑并且立地执行。他在尖叫和求饶中一剑一个结果了这些人的生命,会计刚开始惊恐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就看到刻有刺客联盟徽记的大马士革钢剑被扔到他的面前,而恶魔之子冷冷看着他。

“现在,你是这里的负责人了。”他说,“记住,刺客联盟从不容忍背叛。”

少年人的眉眼是极其清隽的,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个不知生活疾苦的富二代公子哥。他走进大楼亮明身份的时候,没有人把他当成一回事,现在,那些人躺在地上,血流成河。会计哆哆嗦嗦着捡起地上沾满血的剑,点头哈腰,用他死去的八十岁母亲和带着孩子移民美国的妻子发誓会用生命效忠。达米安不置可否地略一颔首,跨过尸体离去。看着他过于年轻的面容和浑身的血迹,会计打了个寒噤。刺客联盟,这片土地上流淌千年的阴影,从中生长出的怪物当真有心么?面不改色地杀死这些人的时候,他会想什么?

在行动时候,刺客很少信任电梯这种需要把命交给别人的设备。达米安顺着逃生通道的楼梯向下走,一边在想塔米斯这会儿会在做什么。

他出门的时候,塔米斯正坐在窗台上喂昨夜那几只碰瓷的猫,四只橘猫,食量惊人,地面上堆叠了一摞罐头空盒。它们吃饱之后就抖着蓬松的绒毛屁颠颠地从门缝中滑出去了,达米安想把这群小没良心的东西抓回来,但是塔米斯看着只剩下几根猫毛的地毯,却露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

“它们是自己走的。”她说。

“是的,在吃完九个罐头之后。”达米安瞥了一眼空罐头摞,锐评此种行为:“忘恩负义。”

“我刚才还在担心它们要是赖着不走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养它们。”她在窗台上蜷缩起来,抱着膝盖,轻声说,“真好,它们也不需要我。”

达米安那时候注视着门缝后漆黑的走廊,大概认真考虑了三秒给猫下药,控制这种生物的可能性。他觉得养人可能比养猫方便,猫比人难控制多了。但是塔利亚必然不会同意养人这个提议。唔,这样一想,母亲会允许他们养猫么?这种动物和刺客联盟的气质完全不搭。

所以最后,他只是说,“我出门了。保持通讯。”

塔米斯这会儿正在勇闯矿洞。

事情还要从她出门的时候开始说起,由于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所以她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闲逛。穿梭在古旧的都市街道之间,她每每仰望高楼都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如同蝼蚁。钢筋混凝土制成的建筑像是屹立着的漂亮棺椁,人类在这里面出生成长、最后死亡。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在这里,像是困兽。

没有目的地的漫步是惬意的,塔米斯最后在一座城市公园中停下,公园有一片无人的白茅地,风一吹,草杆上支出的白絮就被风吹起,波澜起伏,在湛蓝的天空下汇成白色的海洋。

如果不是一直跟随在后面的袭击者动手了,塔米斯还能再驻足欣赏一下这幅草浪之景。她很轻松地制服突然从身后发动袭击的男人,对方看似体格健壮,但手脚虚弱无力,显然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她的袖剑抵着男人的咽喉,轻声问,“谁派你来的?”

“呃,没有谁,这是个误会——”

她歪了歪头,“误会?”

省略掉刺客联盟所训练出来的、教科书一般的刑讯手法描述吧,总而言之,名叫戴维的男人还没坚持上一分钟,就已经涕泪横流地把所知道的一切都抖得个干干净净。

这场袭击,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一个误会。如果他知道塔米斯不好招惹,那绝不会贼心骤起。他不知道塔米斯的身份,只是单纯的想偷个小孩。公园所处的街区治安堪忧,常有未成年人失踪的报警。戴维是造成这类案件的罪魁祸首之一,他负责拐卖到的儿童,送去老板手上。

买卖人口是黑市的常驻交易项目,塔米斯对此这并不稀奇,但是戴维话中的一个关键词引起了她的注意。他说,“本来也不会把注意打在您头上,但是老板最近想要几个瘦小点的孩子下矿。所以……”

矿洞。

塔米斯还记得任务的起因:酋长在重新开采矿洞,刺客联盟对此感到不虞。她把袖剑再往前送了送,“告诉我矿洞的位置。”

情报上提到过,产出的金矿被直接交易给了买家,买家的具体身份不明,只是含混不清地提到疑似为敌对势力。现在,只要顺着金矿的交易链进行追踪,或许她可以得到那些买家的更多信息。

寸草不生的荒原上,锈红色的泥土被挖掘得七零八落,地面如同月球表面般坑坑洼洼。天上没有飞鸟,炸药和腐尸的味道纠缠在一起,让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臭味。下到矿井深处,冰冷的岩石间能看到人类在大地上的挣扎[1],矿工头顶探照灯,在矿道中走动,为了节约稀少的氧气而沉默不语,他们的皮肤黝黑皲裂,手指弯曲变形,在石砾中搜寻一切闪光的东西。

灯光让角落笼子里老鼠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

自从来到这里,塔米斯的心中就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云,她总觉得这里没那么简单。在地底下,在矿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向她发出甜蜜的召唤。

因为这点似是而非的感觉,她放弃了原本在矿洞外蹲守金矿运输的想法。愈往下行,空气愈发湿润,岩石表面沁上水珠,但她竟口干舌燥,像是身处沙漠。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擒住她装着袖剑的右手。

塔米斯悚然一惊,她竟然完全没发现有人靠近!在她反击之前,来人压低声音说,“嘘,安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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