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千神为任道是此刻无厘头的发言叹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向他人提起这件事。
之所以会和任道是说这些,不只是因为对方是他少有的可以算作朋友的人,也是因为,这是他放下心结,放下固执以后终于找回的表达欲。
看到晁千神的反应,任道是也感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好听,连忙转移话题道:“其实我最近发现一件事,今天都说到这里了,还是问你一下吧。千琳以前,是不是看不到啊?”
他说的委婉,晁千神却了然。
任道是又特意补充了两句:“你们灵辖的技能我确实不太懂,可是她在看不到的地方完全和正常人一样,你却做不到,我就有点奇怪了。
“还有你拿那些盲文文件的时候都是倒着看的,可是她是正着摸的,还闭着眼睛……”
确实,书写盲文的时候为了将来正向摸读方便,都是从纸背来点破纸张造出凸点。
晁千神一笑:“你明明都已经确认了,不然今天怎么让她画符?呵呵,其实,千琳以前不光看不到,还听不到。因为失聪和失明,她连看口型学发音都做不到,所以她除了聋和瞎,还是哑巴。”
“哈?”任道是大吃一惊,想到现在不仅是个正常人,还是个惊艳绝伦的大美人的晁千琳,对晁千神的话有些怀疑。huye.org 红尘小说网
晁千神也明白他的反应,淡淡地开始了他的陈述:
“晁昭和我带着她稳定下来没多久,就已经发现她好像什么都看不到,那之后过了一两个月,又发现她听不见。
“晁昭检查了她的身体,发现她其他器官似乎都没什么问题。那段时间很特殊,又过了足足两年,晁昭才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却只说是先天不足,器官都很正常,这样的情况医学上也有先例。
“知道她器官都很正常之后,晁昭想了很多办法来帮她治疗眼睛和耳朵,一直到她十岁左右,她的听力才逐渐恢复,到了十二岁左右,视力也开始一点点恢复,十五岁之后,她才彻底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任道是依旧是一脸惊讶,晁千神也不怪他:
“很难相信吗?不过,你知道她为什么只会悯火诀那一招自残的法术吗?明明她对灵力的感应比我还要敏锐,却因为视力和听力错过了灵辖学习感应万物灵子最重要的时期。
“从能够听懂、看见和理解灵子的概念的时候开始,到第二性征发育,这个时间段是人对万物最为敏感的时期,也是对自身血脉感应最强烈的时期。”
晁千神这么说着,不自觉地在掌心汇聚着一层灵子,看着那淡淡地光晕出神:
“虽然我从七岁左右开始修炼也有些晚了,可是至少靠天资和勤奋还可以补救。千琳却十三岁才能看到灵子存在的状态,没过多久,她的初潮就来了,很彻底地错过了灵辖修炼的时间。
“那个自残的法术是她还小的时候,我们两个背着晁昭尝试了无数法术,发现的唯一一个不需要血脉支持,只依靠自己感应的灵辖法术。
“就因为她看不到也听不到,反而对自己身体的内环境更加了解,才能把一个禁术用到这种程度。
“这才是她呈现出火系灵辖的状态,和我不属一系,也只有那一个出口排解她能力的原因。”
晁千神说完这些,长长地叹了口气。
任道是听罢还是感到疑惑:“灵子存在的状态不纯粹是用眼睛看到的吧?难道她心眼都是封闭的状态?”
晁千神有些犹豫地说道:“是啊……她的看不到和听不到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看不到和听不到,就像在大阵中被封闭五感一样。”
“这莫非就是……五弊三缺?”
晁千神点了点头:“老天爷想拿走你某样东西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任道是却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他理由充足。”
晁千琳那张美丽到几乎失真的脸庞出现脑海中,他二人一齐为任道是这句话中带有不甘的真意感到叹息。
这时候,任道是却又有了问题:“既然这样,后来为什么不让她像你一样用道家的方式修炼呢?”
晁千神点燃了第三支烟,长长吸了一口,又长长吐了出来,朝着夜空自嘲地笑了一下:“这大概要怪我,毕竟世事无双全……”
这段回忆过于沉重,他一直到吸尽了这支烟,才决定,既然说了,不如全部说出来,把晁千美貌背后的代价为旁人知悉:
“刚才也说过,晁昭用过很多方法治愈她的耳疾和眼疾,哎……真是丰富到连我都数不过来。
“在她三岁的时候,他想用针灸刺激穴道来通畅经脉,连着一年日日不间断,用的银针越来越粗,她每天都是泪流满面浑身汗水和血水,呵呵,一点儿用都没有。
“四岁之后,晁昭改变了治疗方向,从那以后每个月的月初到初七,十五到廿一,两个七天七夜,她都被放在有恢复效用药水缸里,不能吃饭也不能浮出水面,只靠着稻管呼吸。
“那段时间我们寄住在一座庙里,总是有很多香客。她一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被各种好色的妖魔鬼怪和人类拐走过太多次,最后晁昭实在受不了了,在她六岁的时候,我们搬到了商城隐居。
“晁昭在我们居住的庙后找到了一处洞天,让她坐在洞中的一块对灵气流转很有帮助的寒石上——就跟小龙女睡得寒玉床差不多。
“为了她的安全和治疗效果,那个修者都吃不消得地方,她几乎一直呆在里面。
“那期间自然还有不断的尝试。有一次,晁昭尝试直接刺激她的眼球和耳膜,用灵力震荡到她七窍流血后无果。
“还有一次,晁昭想试试能不能像打断骨骼再接起来那样让目窍和耳窍自己生长起来,就……”
“停停停!”任道是拦住他对这些反人类的实验的叙述。
看着他挣扎的表情,任道是不知该感慨晁千琳受过的苦,还是该感慨这位无所不用其极的晁昭对抗“五弊三缺”的执着。
他突然间多愁善感了起来,心中对晁千琳的认知完全刷新,连连摆着手道:
“我有点儿听不下去了,这也太……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