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晁昭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巫术传讯,我还没教过,你就已经从之前复制消息的符文中自己推演出来了,而且,刚才我一直盯着你,让纸条燃烧时你没有念咒,也没有用道法捏诀,说明你的控灵能力已经超过了其他十五人。
“你第一次来钟家的时候,还是个只会炽烈诀的毛孩子,三年就有这样的进步,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钟季礼的话让包括晁成山在内的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好半天,他们才默默接受了这个解释。
钟季礼和晁昭对视着,一个笑得很嘲讽,一个脸黑得能用毛笔蘸了写字。
“如果我不想加入呢?”晁昭突然问道。
“无神组会被培养成灵辖中的最高战力,能够入选是你的荣耀。”
晁昭冷笑一声,露出了叛逆期男生最常有的那副无可奈何又不屑一顾的表情:
“从十六个人里选九个最高战力?这不是动画,我们没有圣衣也没有蝙蝠战车,凭什么相信自己能拯救世界?钟族长,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只想当个普通人,普通地上学,普通地上班,过普通的日子,我真的不想守护世界。
“而且,如果我连守护平凡的权利都没有,还谈什么守护世界?”huye.org 红尘小说网
晁昭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砸在钟季礼脸上,晁成山顿时捏紧了拳头,生怕儿子又触了钟季礼的霉头。
和历史悠久的灵辖之首钟家比起来,他们晁家只是个千年历史的新晋小家族,要是六年后的灵辖集会上被那三家联合起来为难,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谁知钟季礼居然没有愤怒,而是完全被噎住,不知说什么好。
他从来没想到过这些。
钟家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过这些。
在这个存在了近万年的家族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带有思想性和忠诚度的训练,为世界献身是所有钟家子弟诞生之后被家族氛围带出的天然思维。
这种思路就像是五官、四肢和三魂,自然而然生在他们身体上,如果不存在才会被视为异常。
所以,这最容易想到的问题,在全员以宗族和责任为纲、从未有人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点考虑问题的钟家,是个超脱于常理之外的意外。
晁昭看着哑口无言的钟季礼,叹了口气,语气也有所缓和:“钟族长,我知道这样僭越了,可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我可以不加入你们的活动吗?
“我没有当英雄的野心,也没有背负世界存亡的勇气,我只想和同龄人一起上学,一起工作。你们家族的风格和我格格不入,我没法那么刻板,也没法那么正派,我在这儿的每一天都在惹你生气,我自己也不愿意啊。
“而且这已经三年了,我连自己在为什么训练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大人只告诉我们一句假大空的口号,这实在太……
“或许你们都是高尚的,可是我还是个小孩子,我理解不了你们的想法,我很自私很狭隘……”
钟季礼木楞地听着,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敢让他再说下去。
几乎所有钟家的孩子都开始脸现迷茫,入选无神组的晁晓和晁晔则面面相觑,似乎也动了和晁昭相同的心思。
钟季礼赶紧摇摇手打断他的话:“晁昭,谢谢你说这些,但是我只能说,加入无神组之后,你们依旧不会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你们唯一要做的就只有绝对服从上一辈无神组的命令和安排。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会有自己的推论,可是那绝对不会是从我们口中得知。真相总要有人承受,我宁愿那是我们。
“不过,既然你提出这些,我还是应该尊重你们的意见。我想当然地把晁家和钟家一样处理确实是个失误,这件事真的太重大了,如果你们不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和信任我们,那进入无神组也没有任何意义。
“包括钟家的小辈在内,在明天早会前,你们可以自己思考,到底要不要为自己的血脉负起责任,做这件世界上只有你们有能力做的事。
“这很可能不会成功,也很可能会让我们搭上性命,而且就算我们准备得再周全,天命到底能否扭转都是未知数。可是,什么都不做,不是我们灵辖该做的,以上。”
会议就这样无疾而终,所有人都默然无语,少男少女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长辈们则聚在厅中继续商量着什么。
钟夏子也在晁昭的发言中有些晃神。
从她有记忆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接受成为一个合格灵辖的训练,可是到底什么样才算是合格,始终没人告诉她。
她只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每天都有新的法术、新的身法、新的技巧在训练场上等着她。
她亲眼见证了蹒跚学步的弟弟妹妹和自己一样,从懵懂时就跟在年长的哥哥姐姐身后接受集训,便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晁家的孩子们来了之后,听闻学校、图画书、汽车等诸多闻所未闻的东西,她才发觉自己的生活到底有多单调。
不过生活是种惯性,钟夏子只把那些当做一种见识,像走马观花的旅行团游客一样,听着那陌生的风景,向往一番,终究还是重回自己的生活。
可是刚才,钟季礼说,他们钟姓的小辈也可以思考是否加入无神组。
虽然对于随着家族意志行动的她来说,这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问题,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件可以称之“为自己决定”的事情。
性别、年龄、父母她没能力决定,连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都是统一规格却实在有点儿可悲了,这时候能有件事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决定让钟夏子兴奋得像是骤然小了十几岁。
房间里的姐妹们也都各自陷在关于此事的思考之中,几乎没有人交谈,大家排着队去井边打水洗漱之后,就熄了灯躺在床上继续发呆。
因为兴奋过度,钟夏子翻来覆去大半天也没有睡着,看到窗外又圆又亮的月亮,她突然一惊。
【晁昭是不是找我去屋顶来着?】
若是往日,钟夏子一定不会去的。
熄灯之后再出门不被允许,若是被长辈们发现,她肯定会被罚的很惨很惨。
可这夜不一样,她真的想和现状的始作俑者说说话,无论说些什么都好。
想到这里,钟夏子念动返尘诀,把自己的身形变成一阵黑沙,顺着窗缝潜了出去。
房间里的姐妹个个看到了这番情景,却没有一个人发声制止,这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也算得上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