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之后,秦珘再没去过上书房,整天闷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是郁闷得抓狂就是练武发泄。
她不想见严杭,更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容,她不止没道歉,还一错再错了……
因为千般郁闷,她完全没有在意到居然没人管她夜不归宿的事,也没去想为何一夜之间手上的伤就好了。
至于皇上的旨意……有严杭那个“共犯”呢!
在安安稳稳地郁郁了五六日后,秦珘恍然觉得,严杭是不是对她纵容过头了?
只有秦珩会这样纵容她。
如果是阴谋,秦珩会不知道?她惹了严杭这么多天,秦珩可是一个字都没提呢。
秦珘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春猎就先到了,皇帝一心求丹问药,已三年没举行春猎,偏偏今年病情加重,反而折腾起来。
此次春猎虽然操办仓促,但规模可称得上是开国以来最大的,京中但凡排得上号的,都被明令参加。
连乐菱这样从不露面的都接到了旨意,但江容这个质子却不在此列。
秦珘一向对京中盛会避而远之,此次禄山到将军府传口谕时,特意点了她的名。
即使百般不愿,在三月三春猎当日,秦珘还是被秦珩拎出了将军府。
秦珘不愿意去宫里走繁琐的流程,拐着秦珩溜去逛了大半个京城,等两人纵马到围场,正赶上众人入座。huye.org 红尘小说网
秦珘朝秦珩抛去个得意的眼神,眼尖地寻到落在末尾,一身素净的乐菱。
乐菱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局促得像朵小心翼翼将自己往枝叶里藏的栀子花,见到秦珘,她杏眼一亮,露出个浅浅的笑来,娴静又柔婉。
秦珘亲昵地牵着她往前走去,坐在一众贵女的最前头:“你陪我坐吧。”
乐菱连忙点头,而后才朝上方看了眼,皇帝右手边是皇后,皇后往下是几个妃嫔和两位公主,两位公主对面则是乐景枢,乐景棋和五皇子乐景权。
皇帝共七子三女,大皇子和二皇子早些年争夺太子之位,两败俱伤,一贬一殇。
三皇子早夭,四皇子体弱多病,七岁南下休养,至今未回,故有资格争夺皇位的,只有在场的三个。
而另两位公主乐元姝和乐元江生母出身不凡,两人虽不得皇帝盛宠,也算尊贵,总归和乐菱天壤之别。
“你不用陪萧伯母?”乐菱小声问。
“我才不要离皇帝和皇后那么近,也不全是为了你,秦珩让我护着锦瑶嫂子。”
秦珘一边给乐菱拆着宫外买的点心,一边多看了两眼主位上的帝后。
才二十日不见,皇帝又消瘦了不少,给人一种皮包骨的悚然感,让人担心他能不能熬住三月的春风。
若说皇帝是一棵将腐的枯木,皇后谢怡安就是一棵富丽堂皇的凤凰木,这是秦珘第三次见谢怡安,仍为她与生俱来的高贵傲华而惊叹。
谢怡安是西梁公主,二十二年前嫁来北瑞,入主中宫。
她生得就雍容大气,眉宇间尽是睥睨的傲气,却不惹人厌烦,好似她就该如此。
比起皇帝,秦珘觉得她更像一国之君,若是有女皇,说不定就是她这样子的。
不,也可能是另一副样子。
秦珘歪头看向萧芸旁边坐着的妇人,那人穿着身金丝织成的百凤裙,华贵得比起谢怡安身上的凤袍都不遑多让。
她亦是骨子里透着傲气和尊贵,但整个人又是冷漠的,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当朝长公主,乐齐安,也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
秦珘会认得她,说来十分尴尬——
两年前,她俩在花街瞧上了同一个“公子”……
秦珘心情复杂地挪开视线,正好看到了她要找的人,她连忙招手:“嫂子,这!”
她叫的正是苏锦瑶,秦珩定了婚约的青梅竹马。
苏锦瑶出自书香门第,身上带着温婉的书卷气,连眉眼都似笔墨描摹出的,若乐菱是空谷幽栀,她就是闹中取静的一株海棠。
她今日一改往日的低调,穿着身石榴红的金丝牡丹裙,戴着金步摇,好看得让秦珘挪不开眼。
等苏锦瑶坐下,秦珘立刻缠上去:“我还是第一次见嫂子打扮得这样隆重。”
苏锦瑶柔柔一笑:“这等场合,理应如此。”
“难道不是因为今日京中贵女都在,怕秦珩被人勾去?我记得秦珩今天也是一身红呢。”
“就你话多。”
“嫂子放心,就算天仙下凡,秦珩也不会多看一眼,何况嫂子比天仙还好看。”
苏锦瑶被她闹得羞赧,拈了块点心堵住她的嘴,朝乐菱道:“我们见过,公主还记得?”
乐菱朝苏锦瑶一笑:“怎会忘?第一次出宫我和珘珘走散,是锦瑶姐姐帮了忙,姐姐叫我阿菱就好,公主是外人叫的。”
“还是阿菱嘴甜,不像有些人。”
秦珘哼哼地抱紧了她,众目睽睽之下,苏锦瑶不好和她闹,笑过就正经道:“好了,坐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像话。”
秦珘怕给苏锦瑶惹麻烦,还是乖乖地松开了她,末了不忘用唇亲昵地蹭过她脸颊。
看着是蹭,却是一点没碰到,但足够惹秦珩那个小心眼醋上一整天了。
毕竟他可是一整天只能看不能碰!
秦珘眉开眼笑地往秦珩那看去:气不气?
她灿烂的笑颜在瞥到秦珩身边的人时,顿时僵住了,连秦珩回了个什么眼神都没注意。
挨着秦珩坐的,不是严杭还能是谁?
他刚刚还不在呢,从哪冒出来的?而且为什么会和秦珩凑一起?
秦珘一看到他那身朝服,莫名所以地想到了他那天早上衣冠不整的样子……
她连忙错开眼,又给秦珩使了个眼色:?
秦珩双手抱胸,对着她扯出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然后就看着苏锦瑶不理她了。
秦珘:?
他能不能有点出息!
这么喜欢倒是娶啊!要不是他莫名其妙推延婚期,苏锦瑶两年前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嫂子了!
秦珘想起这些,一下子气不过,从案桌上抓起颗最大的青枣,对着秦珩使劲一扔。
秦珩避都没避,秦珘的箭术堪比灾难,能扔中算他输。
如他所料,青枣连他的衣边都没碰到,却是和长了眼般砸在了严杭下巴上,而后滚在了他鸦青的朝服上。
秦珩:“……”
严杭黑沉沉的目光直射向秦珘,刺得秦珘有些想逃,她稳了稳神,抓起包没拆的零嘴朝他扔去——
歉礼!
这可是她和秦珩排了两刻钟的队才抢来的呢!
秦珩眼睁睁看着那包零嘴不偏不倚,正砸在了严杭胸膛上。
他眼角微抽,她练箭时怎么没这么准?
秦珩和严杭单独拎出一个都是焦点,何况两人凑到了一起,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也就秦珘这个没眼力见的看不出来。
若那颗不起眼的青枣激起的是微妙水花,这一包零嘴下去就是惊涛骇浪了。
不消片刻,暗潮涌动的安静就蔓延了整个场地。
而罪魁祸首已经“无辜”地搂上了乐菱,大半张脸埋在乐菱怀里,只露出只莹润润的眼,事不关己地跟着看起热闹。
两个祸从天降,脸色紧绷的人同步转头,相顾无言。
严杭:?
秦珩:习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