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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能让她活下去的人,仿佛除了眼前这位让她想戳成筛子的皇子,再无第二人选。

随着她对这毒了解越深,她便越清楚,但凡柳太医一日能帮她解毒,就一定不会拖到第二日。她现下中毒渐深,柳太医却全然不知,是他力有不及。

她现下能做的,便是利用眼前这位皇子拿到解药。

然后,无论是柳太医那边出手,抑或是她受了皇上赏赐,两头发力,她都能趁早出宫。

她在心中默念:

「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我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是跟你学的,你不能怨我。

方才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嘴,狗啃了我,我不能返回去再啃狗。

余下的日子可能还要被狗啃,我只能尽量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恢复了自由身再计较旁的事。」

她为自己做了无数回心理建设,这才缓缓抬头望他,咬唇幽幽道:

「我虽失忆,可曾经也一定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殿下如若对我动的是真情,就不能枉顾我的名声随意轻薄我。

若我未解毒就死去,等下了阴曹地府遇上祖先,他们却要骂我恬不知耻,只怕当了小鬼也要被浸猪笼。」

连日来压抑在心间之事竟如此被解决,萧定晔只长舒一口气,郑重道:「你放心,本王一定想办法对你明媒正娶,才同你……」

他再不多言,只喃喃道:「夜已深,你尽快就寝,明儿落锁前,我一定从营里赶回来送你回废殿。」

她轻轻「嗯」了一声,抬眼望了他一眼,含羞垂下了脑袋。

他含笑道:「你要不要送我出去?」

她又轻轻「嗯」了一声。

他心中难捨的嘆息了一回,转身缓缓往外而去。

她便静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轻轻拉开房门,看着他迈出了门槛,看着他往寂静的夜里一跃,看着他进了井里。

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不见,直到他身上专有的淡淡铁锈味飘散的无影无踪,她方恋恋不捨的掩了房门。

「呸」的一声,她重重啐了口唾沫,沖向案几、抱着茶水不停歇的漱了数回口,这才一把捧了钱箱,一股脑的将箱里的物件全部倒出来。

银锭、银锭、玉佩、银锭……果然没有秘密水路图。

她坐了半晌再也忍不住,悄悄开了房门,转进了隔壁的正殿。

晦暗正殿里,火盆隐隐散发出亮光。明珠白日里受了些凉,沉睡的呼气声有些粗重。

猫儿轻轻摇醒她,悄声问道:「白日钱箱究竟被何人偷走?可是做木工的太监?」

明珠立刻坐起身,揉着眼睛道:「是有个小太监手脚不干净,倒也没有连钱箱一块偷走,拿了玉佩和几个银锭。大黑咬着他不放,我发觉出异常,方对他搜身。可是还少了什么物件?」

猫儿心中暗恨不已,却不能透露真的少了何物,只低声道:

「并未少什么。只是那太监手脚不干净,我却不能用他了。改日得亲自去教训一回,也算是杀鸡给猴看,让旁人知道我的厉害。」

她悄悄出了正殿,在院里借着雪色四处盯了一会,又回了配殿,将炕角、桌下、老鼠洞都翻找遍。可那秘密水路图却仿似长了翅膀,再未现身过。

她长嘆一口气,抬头看着「阴间三巨头」,恨恨道:「你们三个一点用都没有,莫说抓鬼,镇宅都不成。」

四更时分,重晔宫的主子终于偷偷熘进了自己的书房。

随喜守了半日,在他出现的一刻立马跟进去,从衣襟中取出一物,十分郑重的放在桌案上。

灯烛点在地上,被四周桌案柜几遮去了憧憧亮光。

萧定晔将那物件抓在手中,入手柔软,是纸张的触觉。

他盘膝而坐,将巴掌大的油纸凑近灯烛细瞧,原本一团笑意的神色立时收敛。

随喜轻声道:「殿下怕是已猜到,这是凤翼族文字。凤翼族已在百年前消失,其文字几乎湮没于历史,只在翰林院存着几部残本。」

「此纸片从何处而来?」萧定晔声音透着几分冷冽。

随喜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迟疑了半分,低声道:「废殿,胡猫儿所居的配殿门口。」

萧定晔面色晦暗不明,半晌方道:「说清楚些。」

随喜道:「今儿配殿门倒塌,五福寻了一帮子会木活的太监前去修缮。其中有位太监手脚不干净,偷了房中物。明珠勒令那太监自首时,这纸片便随着太监掏银子的动作掉落到地上。王五在日暮时发现,去拣了来。」

萧定晔听到此处,心中略略有些放松,忖了半晌方道:「你觉着,这纸片属于那太监,还是属于胡猫儿?」

随喜忙忙垂首:「奴才不敢妄言。只是,那太监,奴才已趁夜掳了去,逼问了几个时辰。太监痛的死去活来,将这两年每一笔小偷小摸都供了出来,却并未认下纸片之事。」

萧定晔心中一紧。这便是说,纸片极可能是胡猫儿之物。

他理了理头绪,问道:「纸上的文字,可拿去问过翰林院众学士?」

随喜忙忙道:「此事重大,奴才不敢为外人所知,自拿到这纸,便再未让旁人看过半分。」

萧定晔点了点头,今夜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默了半晌,道:「私底下去查凤翼族,我要尽可能多的信息。明日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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