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抬头看她,见她原本还有些圆圆的脸蛋果然多了个尖下巴,面上粉底、腮红和眼影画的一丝不苟,是个相信「转角遇到爱」的人。
猫儿嘆了口气,道:「你纵然中意皇上,可你还在禁足其间,怎能遇到皇上。」
白才人横眉冷对:「难道遇不上皇上,我就要像你一般素面朝天不成?机会是留给有准备之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猫儿十分佩服她的毅力和痴情。
白才人说过了自己,又将话题扯回到猫儿身上:「我虽还在禁足,你却已过了禁足期。每日早早起身去园子里转一转,身子慢慢就硬朗起来。你小小年纪,最近越发疾病缠身,动辄就躺倒,这怎么成?」
猫儿觉着有道理,便由明珠侍候着穿好衣裳,披了披风,互相搀扶着出了废殿,慢慢在宫道上走上一走。
如此走了两三日,猫儿的身子明显有了些力道,走的路也渐渐远了些。
这日用过早膳,天色还有些发麻,明珠搀扶着猫儿缓缓前行,慢慢过了御花园,再继续往前行,岔路上却出现一堆女眷。
明珠看的清楚,岔路上被三四位宫娥簇拥着的,正正是年已三旬、珠光宝气的贵妃娘娘。
她立刻按住胡猫儿,低声道:「莫冲动,五殿下日后会为姑姑报仇。」
猫儿冷笑一声,虽不挣脱开来,却当先扬声道:「这个时辰,各宫娘娘都要去向皇后娘娘问安,贵妃却一大早先去了淑妃娘娘处。怪哉,怪哉。」
贵妃所行的那一处支路,正正会通往淑妃宫里。
贵妃行到猫儿身前,见她站在路中央,半点没有回避之态,面上一笑,柔和道:
「听闻妹妹前些日子得了重病,险些活不了了。今日一见,妹妹虽有些病态,却如西子捧心,更有诱人之处。妹妹上回侍寝之事闹了乌龙,切莫灰心。以妹妹的花容月貌,总有机会进后宫。」
猫儿被她提及往事,当日遭遇验身的不堪体验立刻让她身子一颤。
她双手紧捏成拳,目光如利剑一般钉过去,面上却缓缓浮上笑意,从明珠手中抽开手臂,一步步向贵妃踱过去,停在她一丈之外,幽幽道:
「前几日妹妹昏迷中,曾整宿整宿的听到女婴的啼哭。」
一旁有宫娥不耐道:「莫挡道,速速让开。」
猫儿偏头瞟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只目光炯炯望向贵妃,将声音压的越加低沉:「娘娘可知,那女婴在喊叫什么?」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周遭并无多少往来之人,猫儿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蛊惑,贵妃鬼使神差的追问了一句:「在喊什么?」
猫儿笑的越发灿烂,慢慢前倾身子,缓缓道:「那女婴只怕才学会说话没多久,发音含含糊糊,妹妹一连听了好几夜,方听出,她哭喊的竟然是……」
她的话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贵妃不由的探出脑袋,等着她继续说。
她立时背转过身,借着披风的掩护,极快用口红在面上画了两条竖线。
再一个转身间,她双眼被口红中曾添加过的酒液残留刺激的淌出两行眼泪,混合着方才所画的口红,在晦暗的清晨中看起来,仿佛眼中淌下了两行血泪。
她将声音夹的又尖又细,模仿着奶婴的声音,拉着哭腔喊着:「母妃……我好痛……」
贵妃大惊,连连退后几步,一个趔趄瘫倒在地上,抬手指着猫儿,悽厉喊道:「你……你装神弄鬼……」
猫儿此时方坐去宫道上的小石凳,将宫道让了出来,嘴上却不停歇:
「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小女婴的哭声吵的我难入睡,我便托我那阎罗王阿哥将女婴的魂魄打散。
可女婴的怨气甚重,三魂六魄中,还有几魄徘徊在阳世间,打算附着在她母妃身上,体验一回母女重聚的天伦之乐。」
贵妃面色惨白,颤抖着道:「你胡说八道,本宫不怕你……」
猫儿却不答她话,只往虚空里侧着耳朵半晌,蹙眉道:「你的母妃是哪位,我懒得为你打听。你多寻上一寻,最多到今夜便能寻见。」
她此时方抬眼看向贵妃,缓缓道:「娘娘,妹妹未曾成亲生子,不知这世间是否有母女连心这回事。娘娘说,那小女婴的魂魄,能在今夜寻见她母妃吗?」
在晨曦向人世间撒下第一缕光线时,宫道里再次恢复了宁静。猫儿望着仓皇离去的贵妃一行,冷冷同明珠道:「你今儿夜里该做些什么,心里可明白?」
明珠深深嘆了口气,低声问道:「如若我哪日得罪了姑姑,姑姑可会让我多活两日,到最后再算总帐?」
猫儿转头看她:「你怕是不知道,从你潜伏到我身边的第一日,你就得罪了我。我死之前,定要看你先掉了脑袋,才愿意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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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之后,宫灯点点。
废殿门外松柏树上隐藏着的暗卫王五,扎着一身松针,带着明珠的消息跃向了重晔宫。
书房里灯烛亮起,萧定晔换下白日里的外裳,正打算卸下伪装,穿上黑衣,投入到新一夜的谋划中。
听闻王五所报消息,他忖了一忖,唇角微勾:「那夜看见她的情形,我只当她被折腾的从了命数。她现下起了斗志,反倒是好事。便去送贵妃一个大礼吧,让她知道,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与害女凶手同流合污,该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