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一笑,向小猴努努下巴:「那不就是?它在猴群里,定然算个美少年。」
她听罢,面上神情便有些伤感。
他劝慰道:「它一日日大了,再和我们一起下去,更回归不了山林。你我逃亡在外,它再聪明也不是人,随时就会惹来乱子。」
他转头望着身后密林。
林中黑漆漆一片,清风吹拂,送来远处的猿声啼鸣。
他道:
「明日你我午间歇息时,便进山中查看一回。如若果子、鸟雀不缺,我们便将它留在这山中。
你看它现下的拳脚可会饿肚子?再长大一些,打劫一两个人不是问题。」
她不由红了眼圈,一扭身就进了车厢。
小猴原本还在玩耍,瞧见她进了车厢,便自动跟在她身后窜了上去。
她久久望着古灵精怪的小猴,直到萧定晔架好外间的柴火,也跟了进来,她方低声道:「我知道不该留它,可心中万般捨不得。」
他极低的嘆口气:「一只相处一个月的猴子,你都捨不得。你可知当年我放你离开,是多么艰难?又可能想像,上回你逃开在外四五日,我是如何过来的?」
她倚靠在他颈窝,久久不说话,最后终于哽咽道:「等明天,就送它走。」
……
午时的日头有些惨白,中秋后多风雨,不知何时便会迎来一场秋雨。
猫儿抱着小猴行在萧定晔身畔,看着眼前的山坳,面上的嫌弃不是一星半点。
哪里有果子?
哪里有鸟雀?
哪里有数不尽的飞虫?
她低头柔声问小猴:「将此处当你家,你可喜欢?」
小猴不喜欢。
自进了这林子,它便有些畏畏缩缩,一直将脑袋埋进她怀中。
萧定晔便嘆了口气,拥着她往下山路上走:「此处不成,我们再找便是。」
猫儿心下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夸赞他:「你真好。」
两人手牵手往山下行去,待过了一刻钟,渐渐接进道路,萧定晔脚下忽的一停,压低声音道:「好像……有人?」拉着猫儿伏低身子,藏在树后往外望去。
人语声是从停在路边的马车边上传了过来。
五六个骑马大汉将马车围在中央,惊得马儿踏步不止。
一个汉子从车厢钻出来,扬声大喊道:「马车虽空,里面诸物一应俱全。该是有人临时离开。我们散开,四处都寻一寻!」
猫儿看的真切,那说话之人,正是她伪装成姐儿进入青楼时遇见的醉鬼。
而那一行人,便是丢失了玉匙的、与乌银石矿有关的几人。
他们曾在桂州,以惨无人道的手段杀了几人,甚至连几只猴子都不放过。
她看的明白,小猴也看的明白,在她下意识要搂紧它之前,尖锐的猴叫声带着被砍杀的回忆,在林中长啸出声……
***
刀刃噌亮,在惨白日头下闪着死亡之光。
原本围着马车的几个汉子,已警惕的望向山边,扬声喊道:「何人鬼鬼祟祟,还不现身?」
话语刚落,一位青年带着天生的倨傲,搂着一位姑娘,从山中羊肠小道上缓缓踱了下来。
在场几人越加谨慎起来。
不正常,太他娘的不正常。
这渺无人烟之处,出现人已不正常。
那青年身畔的姑娘还衣着鲜亮,唇红齿白,仿佛话本子里的狐狸成精。
最诡异的是,姑娘怀里还抱着只猴崽子。
猴崽子他娘的身上还穿着衣裳。
几人下意识里知道,怕是遇上了硬茬。
如若不是硬茬,寻常人看到五六百刀刃,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哪里会抱着宠物轻松上前。以为是赶集看戏吗?
姑娘怀中抱着小猴,忽视了那些大刀和汉子,只当先往车厢跑去。
待拉开车厢门,探头往里一瞧,心下大怒,立刻转身,仿佛才看到现场有人一般,倏地扬手,直直朝还站在地上未上马的昔日醉汉面上甩去,吆牙切齿道:「本宫的马车,你竟敢随意进出?」
那汉子一愣,握着大刀的手一顿。
本宫?
他正要再问,姑娘已转向同行的青年,气急败坏道:「三郎,赐死他们,赐死这一个个不要脸的东西!」
青年面上神情越加冷峻,一言不发,缓缓踱上前,陡的冲着最近处的一人凌空而起。
众人还未看清楚,他已将那人从马背踹去了半空。
猫儿怀中的小猴跟着一跃,直直朝着那人挥了爪子。
那人惨叫一声,双目立刻鲜血淋漓,竟已被猴子抓瞎了眼睛。
变故突生。
几个汉子一夹马腹,提着大刀便要往前沖,一个三旬的圆脸汉子忙忙举臂一拦,扬声道:「莫动手,先问清楚。」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谨慎上前,目光在萧定晔和猫儿中间来回梭巡,最后向萧定晔抱拳,缓缓问道:「阁下是?」
萧定晔并不答话,猫儿却冷笑一声,向小猴打个手势,将它召回进怀里,抚摸着它脑袋,柔声道:
「有些人竟然比不上你聪明,认不得你父王呢。你说,这等蠢奴,可还留得?」
那小猴匍一出手,便替自己抱了仇,胆子渐大,也敢抬头吱吱两声,同猫儿一来一往十分默契。
那圆脸汉子见此情景,更不敢大意,只转头向余下几人挥手,示意先将瞎了眼睛的兄弟抬去后方,再次抱拳道:「贵人面生,在下实是未见过,还请亮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