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于黎明之前启航,不多时就来到了通州治下余东古镇。
此时,天色还未亮起,炊烟还未升起,人们还在抓紧梦乡熟睡,希望能够恢复全身的体力,消除前一天的所有疲惫。
飞舟悬停在上空,贾钰忽然很有兴致,就跟北静王唠了起来。
“王爷,你可知《永乐大典》中有多少好东西?就比如关于这余东的记载,真真让人赞叹不已!”
“哦?宝玉你说说,我很想听听这里的事儿。”
贾钰一看北静王捧场就很开心,说了起来。
“这里最初被人们叫做‘余庆’,取‘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意。
在元代,余庆被分为余东、余中、余西,成为三个重要盐场。从三沙起飞,向北航行不过六七十里,就到了这名字非常好听的余东镇。
这样一座古老的镇子,人们一代代的生存在这里,努力的活得更好。自然就有了深厚的积淀,除了盐场产盐,这里还有着很多特产。
剪刀、汗巾子、手帕、蚊帐,优质的良种西瓜,苎麻制成的布匹,木芙蓉皮和苎麻编制的芙蓉手巾,都是特别有名、受人喜爱的特产。
勤劳的华夏人,智慧的华夏人,从来都是这片土地的脊梁。那些坑蒙拐骗的儒生不能代表真正的华夏子孙,真正的华夏子孙不是那样伪诈、不要脸、没人性、没担当、没血性、狠毒贪婪的,不是这样子的。
因此,这帮腐儒也根本代表不了华夏子孙,无论文化还是什么。
当然是如同这些东西,余东的特产剪刀、汗巾子、手帕、蚊帐更能代表华夏子孙的勤劳智慧与美德。
这与什么夫子教化没有任何干系,夫子让人们远庖厨、不劳作,君子是不器的,好吧让他们去做君子去吧。
反正黎民百姓心中自然会加上一个‘伪’字,谁相信这帮臭虫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都是被驴子提过脑袋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啊你,”北静王听完一阵哈哈大笑,“你是一天不骂这帮禄蛊你就不舒服是吧?
这帮人确实不咋地,但是,你也骂的太难听了些,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行吧,不过是每日顺口一骂罢了,哈哈,哈哈。”贾钰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些日子北静王确实很惨,总是要被贾钰填装很多吐槽,耳朵都不舒服了。
“王爷,您理解一下咱们,从小我就老说什么禄蛊禄蛊,被家里人耻笑、被荣国府上下耻笑后来这话还让冷子兴这样的货色给我传播的天下皆知。
我冤枉啊,我就是不喜欢儒生这帮恶心货色,问题是我没想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啊,我在我自己屋里说,在自家园子里说,有啥啊?
结果,这帮儒生无耻,竟然打算嘲笑我即便上千上万年,直到宇宙的尽头!
听说过四大名着吗?”
北静王一听就不明白:“四书五经就知道,四大名着是哪个?”
贾钰摇摇头,嘿嘿一笑,说道:“这帮人世世代代、千秋万代嘲笑我,说我不求上进、不好好学儒学、不追求功名。
我在时空穿梭的时候去了好几百年之后,那个时候骂我的人更多了,说我不求上进,不努力为了姐妹们当个大官,说我是个软弱的窝囊废。
更有甚者,还写成了千古流传的书籍,在故事中暴打我、折磨我、杀害我、抢我的宝玉,什么样子的坏人、恶念都有。
罪魁祸首就是这帮儒生,罪魁祸首就是科举取士的制度,罪魁祸首就是这儒教!
如今只要我把这儒教给灭了,将来再没有儒教的儒生、没有了科举,自然也就没有人来嘲笑我贾宝玉了!
如此,我更是成为了先知,这才是根本解决本少爷的名声的好方法!哈哈哈哈哈哈!”
北静王听完,冷汗都冒出来了,难怪宝玉兄弟如此痛恨儒教,原来是这样子。难怪都说大才必有大缺,宝玉这兄弟的缺就是精神不大正常了,可能要疯?
正这时候,宝玉忽然觉得自己耳朵有些不对劲儿,旋转着、扭转着,还很痛,回头一看正是黛玉。
只见黛玉气鼓鼓的看着他,两只眼眸如星光般璀璨,樱唇轻启说道:“别搁这里抽风了,好好做人知道不?”
贾钰赶忙乖乖点头称是,没办法啊,耳朵在人家手里呢。
“王爷见笑了,你们继续聊吧。”说罢,黛玉又回到湘云她们那边去了,几女在那里猜拳行令喝小酒吃烧烤呢。
北静王一看这局面,也不担心了,一物降一物嘛,再发疯又能如何?有人治理就不怕嘛,何况治理这小子的姑娘可多了,不怕他脱了缰绳干出什么疯狂事情来。
话又说回来,岂不是不能得罪这些姑娘们了?若是姑娘们生气了,这后果可不妙哇。
对了,这一条记下来,保命之道!
贾钰正色一番,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恢复了沉稳可靠的样子,继续说话。
“两淮地区,煎盐用“火伏法”,均由场商造册立案,由巡商嵇查督办,外围以墙,有官军把守。
咱们脚下看到的那一大片地方,就是余东盐场,四周都有围墙围着,这灶户在这盐场之中实际就是煮盐的奴隶。”
北静王听到这里说道:“全国盐场拢共不过七八千户,这些人大多是祖辈相传的盐户,子承父业代代相传罢了,咱们大乾哪里有什么奴隶。”
贾钰一笑说道:“七八千户?仅仅这两淮就有三十个盐场,全国不下百个盐场,王爷你放眼望去,这一片余东盐场就只有百户吗?
地主乡绅藏匿人口,这盐场就不藏吗?
藏匿起来的人口完全是黑户,哪里都去不得,只得被圈禁这里,代代煮盐。”
北靖王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呆立一会儿说道:“今上刚登基的时候就想要推行摊丁入亩的新政,想来圣上必定是知道了人口藏匿情况的。
如今咱们大乾的版图要比大宋更为广阔,农工商更为发达,海上贸易更是直达西方、南方各国,怎么可能朝廷岁入不过两千万两银子?
说起来咱们大乾的人数也是个大笑话,每年户部呈报的数据上蹿下跳,却从来不见增长。
大乾立国将近百年,人口数量还不及元蒙时期吗?
不过是大家互相哄着玩儿罢了,如今明摆着人头税收不上来了,把赋税完全转换成田赋是个好主意,毕竟地就在那里,很容易丈量清楚,阻力再大也比清查人口要容易许多。
再者,以土地数量来收税,让这些大户藏匿人口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得不偿失。”
贾钰点点头说道:“王爷,这主意是有些道理,但是丁口税还是田税并非历代皇朝败亡的根本。”
“宝玉兄弟,你认为根本是什么?”
“根本在于,天下劳作百姓无法养活过于庞大的士绅群体,再一个,这些士绅地主也是太过贪婪,孔夫子从未教导这些徒子徒孙适可而止,儒教教义倡导积极进取、贪得无厌。”
“什么?宝玉,你还有完没完了,又是儒教?你是真有病啊你!”北静王简直哭笑不得,宝玉简直把天下所有的大问题都归因到儒教,这也太扯了吧?
宝玉摇头一笑,说道:“科举功名的特权,不纳税、不徭役是真的吧?”
北静王点点头。
“凡大户地主必然追求免税、免徭役,科举本质上是朝廷源源不断的发放特权,只要科举还在不停的进行,士绅食利者数量就不断扩大了,对吗?”
北静王再次点头。
“朝廷所需岁入不会减少,却有着越来越多的人不当差、不纳粮,会发生什么呢?”
“宝玉,你是对的,长期科举必然会朝廷没钱没粮,国力疲弱。”北静王点头说道。
“王爷,我还没说完呢。
更大的危害是什么?有功名者,现有特权,后可当官,这些人勾连起来,平民百姓如何招架得住?
平民百姓的房子、田产、土地、妻女、钱财、才能都将被这些所谓的儒生抢夺霸占,这些人比强盗可怕得多,他们轻易的就可以动用朝廷国家的力量掠夺。
什么是抄家知县、灭门知府?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朝代建立,只要以儒教为纲,开展科举官僚体制,不需要百年,这个朝代的广大黎民百姓就会过得贫困、惨烈无比。
这群不断扩大的儒生群体本身,也是由于数量过于庞大而互相争夺,朝纲败坏,朋党疯狂争夺资源权力,朝廷失去正常的运转能力。
然后会发生什么,我的王爷?”
北静王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缓缓说道:“国弱民贫,外敌入侵,各地烽烟四起,起义军不断,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