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雅间,掌柜的敲门进入,小二跟他说来的客人气度非凡,掌柜的不敢怠慢,连忙过来了。
进门一看,这一桌子的客人男的贵气逼人,举止气度惊天,女子更是吓人,如同仙女下凡一般,果然是怠慢不得,于是满脸堆笑的上前回话。
“各位客官,小人杨老五,正是这仙客来的掌柜,几位客人真如同仙人下凡一般,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掌柜的,我且问你,你在这里当掌柜多少年了?”北静王开口问道。
“回公子爷的话,小人在这里当掌柜的有十四五年了。”
北静王就有些疑惑,这掌柜的看年纪不过四十出头,怎么会做了这么久的掌柜呢?
掌柜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客人,赶紧补充说道:“公子爷,实不相瞒,这酒楼是祖辈传下来的,我爹早年就身体不好,我就早早当了掌柜的。”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掌柜的是否记得十年以前,有一位大人领着家眷到你们这酒楼吃过饭这回事?”北静王试探的问道。
掌柜的站在那里,思索了一阵子,而后一副恍然的样子说道:“小人记起来了,十年多以前,咱们扬州城的两淮盐道御史林大人来过咱们小店吃饭。
都说这位大人是位难得的好官,可惜六七年前就没了。”
“哦?掌柜的,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你这里南来北往的官员大人物也没少过来吧?”
掌柜的笑着说道:“公子爷有所不知,当时林大人是带着全家人一起来的,大人小孩儿的太容易记住了,一般上官到来都是这瓜州巡检司的官老爷们坐陪,这位大人却是一家子来的。
这位大人的座船上有旗号,小人还亲自到码头上看过一眼去,“盐道林”的旗号挂在桅杆上呢。
那阵仗很不一般,都是镇江水师营的官兵保护开道,渡口上一排的官船、军船,一般的官员哪有这么大的阵仗,小人也是头一次见。
而且小人虽卑微,在这瓜洲渡口开店,也是听闻许多事情,都说是在这两淮地界盐道御史大人那是比宣抚使还要有权势的大人物。”
贾钰和黛玉对视一眼,好家伙,咱们还没怎么折腾,就已经对很多人的记忆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了吗?
“幸亏是十年前,掌柜的记忆混乱了也没关系。”贾钰悄悄在黛玉耳边说道。
“掌柜的,你们祖辈在这里开酒楼多久了?”
“哎呀,公子爷,不瞒您说,这就太久了,我想想啊,听我爷爷说啊,我们家祖上自从汉朝就在这瓜州,从宋朝就在这瓜洲渡口开饭馆子了,怕是有个几百年了。”
“哎呦,掌柜的,本公子最爱听人讲一些流传下来的故事。
给我们点上一桌你们的招牌好菜,你也坐,给我们讲讲这瓜洲古渡的故事如何?”
掌柜的不敢怠慢,问了大家的喜好忌口,很是费心的搭配了一桌子好菜,然后喊来小二赶紧张罗去了。
北静王在此让掌柜的坐下说话,掌柜的直说不敢,北静王却是最喜结交三教九流奇人,一番热情招呼掌柜的也受不住,察言观色的看这一群公子小姐都是和善面孔,最后也就踏实坐下了。
“公子爷,各位公子小姐,小人就说说这古运河的一些老掉牙的事儿给大家听听。”
上菜之前,这掌柜的杨老五就讲了这古运河的事儿,原来码头上的那块大石头上刻着的“古邗沟”三个字,就是这条古运河的名字。
古邗沟还要早于京杭大运河就已经存在这里,相传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下令开凿,那时候这里还不叫瓜洲,而是叫做邗城,故名邗沟。
古邗沟可不是从瓜州到扬州这一小段,而是从这里起向北经樊梁湖折向东北,入射阳湖,再向西北经淮安入淮河,全长有三百里上下。
京航大运河开凿的时候,把这段古邗沟的很多部分重新拓宽加以利用起来,成了京杭运河的一部分。
掌柜的把祖上传下来的老故事说了一阵子,几个小二就来上菜,一桌子菜几乎是一次性就上齐了,真是贵客待遇了。
“这江豚又叫江猪,咱们大江和大江大小支流、湖泊中到处都有,早前大家都觉得这江猪肉不好吃,但是江猪油是好东西,是医治烧伤烫伤的上好油脂,战船用的火油这东西也是上上的原料。
咱们家祖上偶然发现江豚肉配上特制的酱汁红烧,肉质醇厚肥美鲜嫩,祖祖辈辈改良下来,就成了咱们家开饭馆的拿手菜,南来北往的客人吃上一口鲜的,还不贵,这生意就一代代的传下来了。
公子爷,大家都尝尝,尝尝。”
掌柜的伺候了前半席,重点介绍了他家的招牌菜红焖江豚,大家吃了都赞不绝口。看大家都吃起来了,掌柜的就告退,免得客人不自在。
“这掌柜的真是妙人,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一流,人才啊!”
掌柜的离开后,北静王对着掌柜的赞不绝口。
“王爷,这掌柜的说话可是非常谨慎,这里倒是南来北往的人多,倒是需要谨慎一些。”
贾钰觉得这掌柜的实在是谨慎,就顺口说出来。他毕竟出来少,见识少。
北静王经过贾钰这一提醒,细细一品味也觉得不太正常了,说道:“确实有些谨慎过头,哎,性格使然吧,也没必要少见多怪。”
“王爷,我忽然觉得另一桩事情也挺奇怪的,别说儒教、白莲教这样的存在能够传承几百年上千年,就是这样一个开饭馆的小家子,都能传承个千年,这历代王朝不知怎的,两三百年都是稀有的。”
“可不,前一个朝代灭亡的坑,下一个朝代接着跳,历史的教训从来都不是用来吸取的,从来都是用来重复的。”黛玉开口补刀。
“人都是贪图眼前的利益,越是高位者越是短视。”宝钗话一出口,大家就都看向她。
黛玉笑嘻嘻的说道:“宝姐姐的毒舌功力远超过我,只不过很少展示给大家罢了,大家莫要大惊小怪的。”
宝姐姐曾经跟我说过,一番话。
‘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至于。’
当真是一针见血,真知灼见。”
北静王听了则是细细品味,然后一拍大腿,说道:“就是这个道理,薛姑娘此言实乃真知灼见。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就是这副德行,满嘴拽文,其实都是为了自己那些蝇头私利打个你死我活的。
哼,这帮混蛋扯皮敛财,本王却可怜兮兮的来到这江南之地筹措钱粮,历朝历代都是这帮人坑害死的。”
贾钰又说道:“有那么多千年世家、隐藏势力,这些隐藏势力却为何不来当这皇朝的皇族呢?明明有实力,却又不来争夺,为何?这不奇怪吗?”
北静王蹙眉思索一阵,说道:“此乃阴谋假说,不足采信,天下兴亡唯有德者居之。”
贾钰又问道:“王爷,您说为何这些千年世家治理自家都是井井有条,绵延千年,为何他们家的子弟到了朝堂之上,却都是这般混帐无耻之徒?
别的不说,就是我家里的大管家一家子,自己家治理得条理分明,我们贾家东西两府却全都是乱糟糟一团。”
北静王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朝廷是公家,你们贾府也是公家,这些人都是为了私家在公家这里你争我夺,公家不是私家所以根本没有人真的为了公家。”
贾钰问道:“敢问王爷,此事可有解法?”
北静王摇头,说道:“历朝历代都在求索解法,却未见有效,此题无解。”
贾钰又问道:“如果给王爷实封一郡,王爷可能比那些蠢儒治理更好些?”
“哈哈哈,宝玉,想不到你这么看不起我?至少比那些狗屁不通的伪君子强个十倍以上。”
“我信王爷能做到。”贾钰点头赞叹。
北静王认真的看向贾钰,说道:“你可知你那废太子老丈人就是要复分封把自己全家搞没了?”
“不曾听说过。”
“复分封在历朝历代也没少尝试,下场哪有不凄惨的?”
“有何不可?灭了儒教就可,封王封侯者至少比这儒教好。”
“历史的惯性哪有这么容易解决?就算你神功盖世,你能灭了儒教,你还能灭了天下所有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