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同被厚重的铅云压得低沉,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间滚动,预示着一场浩劫的临近。大雨倾盆而下,如同天河决堤,无情地冲刷着郓城县的每一寸土地,将这个傍晚的街道冲刷得更加空旷而寂静。雨滴如瓢泼般砸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与偶尔传来的远处雷鸣交织成一首压抑的交响乐。
街道上,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行人早已踪迹全无,只留下一串串被雨水填满的脚印,迅速被新的雨幕覆盖。沿街的店铺纷纷紧闭门户,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店内昏暗的灯光透过缝隙,勉强照亮一方小小的天地,却也显得格外冷清。唯有县衙前,两盏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生姿,散发出微弱而昏黄的光芒,为这冰冷的雨夜增添了几分暖意,也照亮了停在衙门旁那辆孤零零的驴车。
刘渊,这位县衙中的押司,脚步略显沉重地走出衙门,身上虽被雨水打湿,但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大半日的忙碌让他略显疲惫,但内心的亢奋却如同这雨势一般,难以遏制。孙秦的离去,宋江的失势,让他看到了自己仕途上的一片坦途。尤其是得知刘知县即将因剿匪之功获得升迁,而时县尉将暂代知县之职的消息后,他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以期在时文彬面前留下深刻印象,巩固自己的地位。
他心中盘算着如何讨好时县尉,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直奔那辆等在衙门前的驴车而去。大宋时代,马匹稀缺,即便是官吏也多以驴代步,这辆不起眼的驴车便成了他此刻唯一的避风港。车旁的仆从见状,立刻弯腰上前,一手高举油纸伞为他遮挡风雨,一手稳稳地搀扶住他,动作娴熟而恭敬。
刘渊并未察觉到异样,心中所想皆是如何讨好上司,如何在这雨夜中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欢愉。他跨入车厢,一股暖意袭来,随即吩咐道:“去南城的院子。”那里,有他精心布置的外宅,以及一位年仅十六的美人儿,正等着他前去慰藉疲惫的身心。
车夫应声而动,低低的嗓音在雨声中几乎被淹没,他放下车帘,转身驾车,缓缓驶入雨幕之中。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世界,也映出了车顶上那道被雨水淋湿、却仍显阴森的黑影。那黑影仿佛是夜空中最不祥的预兆,静静地等待着它的猎物……
刘渊沉浸在自我筹谋的思绪中,车厢内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对周遭的微妙变化浑然未觉。时间悄然流逝,他心中渐渐生出疑惑,按常理,车夫早该在熟悉的路段上停下,请他下车,但为何这归途似乎变得异常漫长?
他终是按捺不住,伸手挑开侧边窗帘的一角,试图窥探外界。然而,夜幕如墨,暴雨如注,视线所及尽是模糊一片,这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随即不耐烦地踢了踢前方的挡板,高声问道:“刘福,我们这是到哪了?怎的还未到家门?”
回答他的,仅是一句含糊不清、似乎刻意掩饰的“就快了”。话音未落,驴车竟猛然加速,紧接着一个急转弯,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让毫无防备的刘渊身体猛地前倾,肩膀重重撞在坚硬的车厢壁上,一阵剧痛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惊惧之下,他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就在这惊叫声中,驴车戛然而止,巨大的惯性让尚未稳住的刘渊再次向前扑去,狼狈不堪地摔倒在车厢一角。正当他奋力挣扎想要起身之际,身后传来一阵布料撕裂的声响,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入车厢,动作迅捷而有力,一腿屈膝顶住刘渊的后背,将他牢牢按在原地。
此刻,两人面对面,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刘渊瞪大了眼睛,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那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容俊朗,英气勃发,但此刻,他的双眼却如同猎豹锁定猎物般,闪烁着冷酷而决绝的光芒。正是他以为已永远消失在世间的孙家三郎,孙秦!
原来,孙秦在冒雨赶回县城后,并未直接返回,而是暗中观察,发现刘渊家的驴车竟异常地停留在县衙门前。
这意外的发现让他心生一计,利用对刘渊日常行踪的了解,他精心布局,先是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原本的车夫,换上其衣物,在暴雨的掩护下,于县衙门前守株待兔。
这份胆识与谋略,即便是最狡猾的猎手也难以企及,更别提在官府重地之下如此行事,其胆大包天,可见一斑。
刘渊的双眼圆睁,脸色瞬间褪去了血色,恐惧如同寒冰般侵袭了他的全身,连声音都颤抖不已:“你……你怎敢如此?!意欲何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不可置信。
孙秦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眼神中没有丝毫温度:“刘押司,你曾设想的种种加诸于我身的手段,今日,我将一一奉还。”言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短棍,缓缓逼近刘渊。
“住手!你疯了吗?我是县衙押司,你这是谋反!”刘渊惊恐万状,尖叫声划破车厢内的寂静,却如同被暴雨吞噬,无法传远。他徒劳地呼救,却只见孙秦的手速如闪电,一块破布瞬间塞进了他的嘴里,将他的呼救扼杀于无形。
绝望之下,刘渊奋力挣扎,但面对天生神力的孙秦,他的反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孙秦单手便将他牢牢制住,另一只手则握着那金属短棍,轻轻按下一个突起的按钮,车厢内顿时响起一阵刺耳的吱嘎声。
电流如毒蛇般窜入刘渊体内,他瞬间僵直,随后全身剧烈颤抖,肌肉紧绷又松弛,仿佛被无形之手紧紧扼住了生命的咽喉。电流带来的麻痹感迅速蔓延至全身,连心跳都变得微弱而缓慢。
孙秦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手中的电棍紧贴刘渊的颈动脉,没有丝毫松懈。在电流的持续作用下,刘渊的身体逐渐失去了控制,口鼻中溢出白沫,裤裆处更是湿了一片,恶臭弥漫在狭小的车厢内。
直至刘渊的身体彻底瘫软,呼吸停止,孙秦才确认了他的死亡。他轻轻抽回电棍,移开堵在刘渊嘴里的破布,整理了一下车厢内的凌乱,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出车厢,重新坐回前座,驾着驴车调转方向,缓缓驶离这条僻静的小巷。
孙秦心中已有了计较,他原本打算直接了断刘渊,但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给了他一个更绝妙的计划。他要利用这自然之力,伪造一个天谴的假象,让刘渊的死因变得扑朔迷离,难以追查。
前行不远,他果然发现了一棵被雷劈中的大树,枝桠散落一地。孙秦心中一喜,立刻趁着雨声大作,开始了他的布局。经过一番精心布置,一个看似天雷击毙的现场悄然成形。
当雨势渐弱,夜色深沉之时,孙秦已悄然离开了郓城县,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而刘渊,这个曾试图触碰孙秦逆鳞之人,最终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和无数未解的谜团。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孙秦心中默念,对于伤害至亲之人者,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雨后的清晨,薄雾缭绕,郓城县的居民们纷纷走出家门,迎接崭新的一天。就在这宁静被逐渐打破之际,一辆突兀地横亘于一棵半倒大树之下的马车,瞬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人们好奇地聚拢,当目光触及车内景象时,不禁哗然一片:“天哪,天雷竟劈死了人!”
“快看,那不是平日里威严的刘押司和他的车夫刘福吗?”惊讶之余,更添几分不解与惋惜。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很快,有人意识到事态严重,匆匆赶往县衙报信。
县衙之内,连日来围绕着这起离奇事件的调查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仵作与官差们对刘渊及刘福的尸体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检查,尽管心中疑云重重,但面对那无外伤、无毒迹,确系电流所致的死亡迹象,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看似一场天灾,而非人祸。
县城之中,流言四起,各种猜测与推测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却始终无法捕捉到这起事件的真相。人们或惊叹于天威难测,或惋惜于刘押司的不幸,却无人能将这看似自然的悲剧与任何阴谋联系起来。
然而,在这一切喧嚣之外,孙秦已携雅儿远走高飞,百里之遥,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深知,自己精心设计的布局已然奏效,那些复杂的线索与痕迹,在自然的伪装下,早已被巧妙地掩盖。在这片新的土地上,他与雅儿开始了新的生活,远离了曾经的恩怨与是非,只留下郓城县中那未解的谜团,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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