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许府族学里的夫子可不容易,闻乾早就耳闻,先前的族学夫子可是一方大儒,所以他入职,怕是会有风波,而闻乾最不惧的就是风波,且等着吧,这五十两银子的月俸他领定了。
许家家宴上池小悦威风了一把的事在京城权贵圈中传开了,想想那几位贵夫人在祖祠里跪到晕倒的事,当真是头一回见。
这事儿也传到了宫里,而引起这么大动静的原因,还有族学夫子杨大儒的离开。
叶景修来了凤栖宫,见到许妃便问起这事儿,问她最近可有见到许府族老们,怕是要来宫里告状的。
许妃说这些族老们并没有入宫,着实是奇怪。
叶景修听了,哈哈大笑,感叹道:“以前倒不曾发现叶九昭的母亲池氏如此能耐,自打东莱郡一行有了威名,回了京城又闹了这么大的事。”
“若她是男儿身,怕是不得了,便是叶九昭恐怕也不及她了。”
这话说得,许妃可不乐意了,池氏当真这么厉害,还让皇上另眼相看。
许妃看着枕边人一脸欣赏的样子,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当年若是没有私下里将池氏弄出宫去,要是她当时留在宫里,那么她与静妃必然随侍皇上身边。
这么一想,指不定她身边还多了一个劲敌,倒是那聚福宫里的静妃,许妃是不放在眼里的。
“叶九昭年纪小,再大一些,必成大器。”
许妃忍不住为叶九昭抱不平。
叶景修看向身边的许妃,这就收了语气,“池氏有才,可她是女子,朕还有些好奇,她从东莱郡回来了,又有了身孕,不知岂时会查许家族里的账目呢?”
许妃还在吃味,突然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她不动声色地看向皇上,皇上竟然知道她将账目交给了池氏,想让她去查许家的账目。
许妃微垂着头,一边给叶景修斟茶,一边试探地问道:“皇上,您又是怎么知道她要查许府的账目?”
叶景修握着茶杯的动作一停,笑道:“不是许妃告诉朕的么,想来东莱郡查账如此精彩,回到京城又整治了家风,怎么说这许氏一族的产业也是该她查一查了,指不定有惊喜,朕倒是希望王妃能掌管这些产业,也不掩没了她的才华。”
许妃脸色白了白,说道:“臣妾倒是不知几时告诉过皇上了,不过臣妾也好奇,皇上又是怎么知道池氏在东莱郡查账的细节?”
叶景修喝了一杯茶,将茶杯放下,这就说道:“着实是池氏在东莱郡的名声太响,东莱郡知州知道了此事写了奏折,这都是朝堂上的事,朕说多了,惜儿也怕是不懂的。”
许妃不好再接着问,只是等叶景修一走,许妃在屋里来回踱步,想了许久,随即从妆奁的密匣子中翻出一个小册子,她细看了小册子上的内容,而后又放了回去。
凤栖宫的东墙小亭处,许妃与洛公公相见,亭里没有别的下人,只得两人,许妃将一封信交给洛公公。
洛公公有些疑惑,他展信一看,脸色大变,猛地朝许妃跪了下来,匍匐于地,面色苍白如纸。
这封信是洛公公宫外的妻子写给他的,在洛公公十六岁那年入宫的前一夜,他睡了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童养媳蒋氏,为了给洛家留下血脉。
没想到只是那一夜,蒋氏竟是怀孕了。
洛家家道中落,蒋氏独自抚养孩子,过不下去了,才带着孩子入了京城,与洛公公相遇之时,洛公公还只是身为太子的叶景修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并没有得以重用。
为了养家,洛公公自打那以后一步步往上爬,才拥有了今日之地位,而这对母子也一直被他秘密养在了京郊,儿子都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然而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因为自始至终,洛公公都不曾出宫看过蒋氏,也不曾见过儿子,每月送去养家的银钱,也是想方设法送出宫去的,都是可靠的人,不可靠的都灭了口。
然而许妃手上有蒋氏的亲笔信,足够令洛公公吓出一身冷汗,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希望,许妃握有他这个把柄,能让他做任何事。
许妃看着跪在地上的洛公公,说道:“当年你顶替他人户籍,慌报了年纪才得以净身入东宫,你可知这是杀头大罪。”
洛公公点头如蒜,额头冷汗直冒。
许妃见状,很满意,这就问道:“既然如此,本宫且问你一事,你若答好了,这事儿本宫自是不会提。”
洛公公连忙点头,只是他的目光朝两边屋顶看了一眼。
许妃知道他的意思,直接解除了他的顾虑,说道:“紫角衣不在这儿,本宫查到了他们的换班时间,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这一下洛公公放心了。
许妃问起洛公公,关于东莱郡池氏查账的事,皇上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洛公公答道:“定是紫角衣统座提供的消息。”
“放肆,洛公公可知欺骗本宫的后果,那对母子可是捏在本宫的手中,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
许妃含怒看向地上跪着的洛公公。
洛公公心头震惊,皇上身边向来重用紫角衣统座,许妃又是怎么知道这话是假的?只是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在陵城里发生的事,许妃早就知道周汉豫与池氏的关系。
周汉豫绝无可能背叛池氏,在美岭之时,她亲眼看到姐弟情深的场景,不仅如此,这几日紫角衣在宫里当值,没有打听到出京城的消息,便是周汉豫也一直出现在聚福宫周围。
“许妃娘娘,容小的回去打探,必会给娘娘一个交代。”
洛公公带着恳求的口吻,一脸卑微地看向许妃。
许妃看了看天色,只得同意:“退下吧,给你两日的时间。”
洛公公抹了一把额头汗,这就起身退下。
聚福宫里,奴依躲在暗房里,唯一能看到天色的只有床边的一个小窗户。
天色暗了,奴依像往常一样打开窗户,再一次地看到窗台上放着的一盒酸枣,这些日子,她能每隔两日收到一盒。
若不是这些酸枣,她不知要怎么度过这漫长的苦闷时光,奴依的眼眶含泪,突然朝窗外说道:“多谢统座大人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