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辟尘漂浮着,身影虚幻。
这尊石人正在醒来。
心中之心已经塑造完毕,而这心中石人也已经成了形。
此时,李辟尘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石人。
那眼皮动了动,而后轻轻的睁开。
九条纯白且柔软的尾巴伸了出来。
朱唇,皓齿。
明眸,素眉。
黑发如瀑,垂落在肩,那额前有两缕黑丝轻落,点缀那绝美的容颜。
眉心处一点丹朱显化,比牡丹娇艳。
肌肤如雪,那两臂处,绫罗轻舞如仙。
如一朵幽兰绽放,又似冰湖龙女。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李辟尘看着这尊夫狐苏醒,此等容颜,却是不是人间当有之姿色,直至此时,便也是一声赞叹:“当真是好一副天生的绝貌。”
“一副画皮,一副赤骨,一具倾国倾城的皮囊。”
这样说,倒也没错,毕竟这尊夫狐虽去魔念,但仍是神魃之身。
她是神魔,而非人。
神魃醒来了,她抬起头,这个动作做的十分吃力,而双眸之中,满是迷茫之色。
她看见了李辟尘,张了张口,却是有些疑惑。
她又看了看四周,那大雾蒙蒙,前方有一处极大的坑洼,而自己却坐在这坑洼的边缘。
“我是谁?你是那个说话的人?”
她终于开口了,而此时似乎并不能搞清楚状况。
李辟尘的身影虚幻,此时对神魃点点头:“是我,你之前所听见的声音,是我所发出来的。”
“你不知道你是谁,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不从牢笼中出去。”
李辟尘看着神魃,一连说了三个问题,而神魃则是面有迷惘,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对李辟尘开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她开口询问了,李辟尘笑了笑:“李辟尘。”
“李....辟尘?”
她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而后又开始变得苦恼。
“你有名字,我没有名字,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她的面色变得忧愁,而李辟尘则是在注意着这尊神魃的举动。
看起来,那尊夫狐的真灵真的已经彻底消散,连一丝一毫不灭的真性都没有留下来。
否则,应该可以和武炎青一样,借助某种法门,流传下一丝真性。
至于这丝真性能不能作为复活之用,那还要看这具身体有没有机缘。
冥海之中走一遭,来生若是没有同门来渡,则还是会一生浑浑噩噩,最终再去一次冥海,而如果这次去了,是以凡人之身进入海中,那下一辈子,则真灵洗净,返本还源,再没有归来可能。
李辟尘暗自思量:看来,这尊夫狐确实是回不来了。
毕竟在俱芦界中,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了,而在这方心中,包括心中之心内,都没有见到还有什么真性留存。
“我没有名字,你能不能帮我取一个?”
“好不好?”
神魃突然抬头,看着李辟尘,那目光之中散发着祈求的意味,同时自然有一种魅惑人心的力量散发出来。
然而这对修习太上清静真经的李辟尘并不管用。
这是她天生的神通,因为是夫狐的身体,所以衍生出来的,不过是狐族独有的力量,并非是旱魃之身所拥有的特异。
“你要学会控制你的神通。”
李辟尘叹口气,缓缓开口,而神魃则是有些迷茫,这一刻,她眼中那股魅惑的光华散去,只是被李辟尘一叹,便破了。
“控制....我的神通?”
神魃不理解,而李辟尘点点头:“跟着我,我来教导你如何操纵神通。”
话语说完,李辟尘漂浮起来,而神魃则是看的惊讶,于是也想学习李辟尘飞起来,然而很可惜,失败了。
说来很奇怪,她明明是神,却不会飞。
“你不会操纵你的神通,所以你飞不起来。”
李辟尘这么飘飘忽忽的,指引着神魃,而神魃没有办法,只能在地上跟随着李辟尘行走。
他们两人绕了镜湖一圈,李辟尘停下身影,而神魃也停住。
“让这片湖里重新充满水。”
李辟尘指着镜湖开口,而神魃看了那干涸彻底的镜湖,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会。”
她如此说道。
“不,你会。”
李辟尘对着她开口,面色严肃。
“你是夫狐,夫狐生来就有弄水驱雨的能力,你要学会掌控你的神通!”
“你看看你的脚下!”
李辟尘呵斥,而神魃有些惊慌,她看看自身足下,那一双玉足赤裸,但是走过的地方,俱都燃起来大火。
这是旱魃的力量,所过之处,赤地千里。
“镇压住你的火,这里是你的心中!”
李辟尘开口,音色空灵至极,虚无缥缈:“你要用心水灌注心湖,用心湖镇住心火!”
“只要你达到了,我就给你取名字。”
李辟尘如此说着,神魃则是有些慌乱。
“怎么做?我不会啊!”
李辟尘叹口气:“你会,你当然会!你既然能施出魅惑的目光,又怎么不会降火降水呢?”
这湖泊是镜湖,反映的是人的内心。仙人的镜湖清澈透明,而魔人的镜湖污浊多土。
神魃心中虽然去了魔念,但是旱魃生来的本能还在,如果贸然让她这么出世,那必定又要让这一界生灵涂炭。
虽然俱芦界周围都已经化了魔土,但李辟尘这是为了神魃着想。
既然要把她度成真正的神,那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再入魔道,那就真的是拿砖头砸自己的脚了。
因为旱魃有了心,有心的妖魔,那就很可怕了,这远远比一尊傀儡要来的麻烦。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李辟尘摇摇头,而神魃则是迷惘,她看着那片干涸的镜湖,想了想,抬起了手。
咔嚓!
那蒙昧被雾气遮掩的天空突然打起了闪电!
神魃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去看李辟尘,却发现李辟尘正在对自己点头。
于是那原本紧张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她开始试着施展法术,那是她自己的神通。
双手抬起,神魃的心中清静至极,不知不觉,她开始念诵李辟尘一直在念诵的清静真经。
这些经文已经烙印在她的心中,但是其中并没有真正的法。
可这之中,道都是相同的。
仅仅传道而不传法。
李辟尘知道,神魃在醒来以后,不会记得清静经的任何一个字。
因为道传下,其中只有清静二字,以此二字为根基,定在她的心中,而这其中真正的法,她听不得。
这道,也并非太上之道,而仅仅是清静的道罢了。
道法,道法,二者缺一不可。
道是根本,法是真意。
就像一棵树,道是根,法是叶。即使根都相同,但是叶仍旧是不同的。
一树一花,虽然株株相似,但终究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于是,第二道闪电打了起来,紧接着,雷光闪耀,大雾开始升山高天,汇聚成云,而狂风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聚集过来。
风雨雷云齐至了。
一道清亮的光华落了下来。
这是一滴心雨。
神魃抬起头,她那倾城的面容惊喜的笑了起来。
因为大雨已经滂沱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