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外,有浩大天门应时而起,陈道生离去,临行之前向李辟尘道谢,而后渐渐隐没在那扇天门之内。
这是通向一处小界的天门,李辟尘没有想到,陈道生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一处瓶中界。
他并非是大洲来客,也不是名门大户,更不是仙山魔派,就仅仅是无数凡人中的一个,当真是得了机缘,这才一跃化龙。
李辟尘颇有感慨,这和自己不一样的,这一位是实打实的,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能闻常人所不能闻之声,故而最后,能得常人所不能得之物。
送走了陈道生,天门关闭,大庭圣部以祝融氏为首的诸多大巫齐声恭送,而那位上上代的圣人也出现了,叹了口气,言道:“该还的恩已经还完了,他超出了我的预料,最后还是没能留在这里。”
诸多大巫之中有人不解,而这位老圣人不欲多言,他已经十分年迈了,并且因为禅让的原因,跌下圣人境,炁息不断的开始衰落,难以抑制。
李辟尘为他洗刷了身躯中的污浊,这让老圣人又能延命千年,因为他本身的寿元未尽,而大巫们的寿数是比不了仙人的,他还有进步的空间,只是因为衰老和操劳,而导致身躯内积劳成疾。
巫道动用天地祖先之威,能摄神之权柄,可以说是十分厉害的了,但以肉身为兵,最后往往会留下一些伤痛,纵然是大巫本身也难以治好,这种就算是后天衍化先天的病根了。
有些东西,有些疾病,甚至连仙神都难以根除,更会染上,这听上去简直匪夷所思,而这种疾病或者毒,往往对于寻常的凡尘众生根本无效。
譬如最著名的一句话,香火有毒。
这是在告诫诸神,不要过分依赖香火,否则最后会对神躯形成掣肘,李辟尘所能想到的比喻,大概就相当于吸食鸦片?
或许有那么一些相似性,但是还是不同,因为香火是神必须要取的东西,有毒,只是先神在告诉后神,不要把香火捧得太高,无所不能,重要的还是修炼己身。
即,说白一点,外力带来的东西终究是有极限的,如无根浮萍,如空中楼阁。
“多谢天帝。”
老圣人对李辟尘道谢,诸大庭巫人也同时谢过,再之后,便是整个帝山即将离去,李辟尘望着那些从五重乐土之中改修无缺仙道的人们,倒是忽然一笑,心中言道,掌教让自己开了一脉山门,原本就那么几个毛人,如今倒是人满为患,反而不需要广开门徒了。
那么,这座五重的乐土,必须要融入峨眉群山之内,否则自立山头,还是会容易造成隔阂。
李辟尘挥起了手中,身后的风筝剑匣内,天丧、天禾、天望同时飞出,带着撼动天地的伟大力量。
遥远的东原,柏山圣人带了数位大巫前来相送,遥远的北原,仇夷圣人亦是到来了,言中称呼,恭送天帝归乡。
老圣人看着这一幕,忽然大叹了一声,对李辟尘道:“火帝开辟了巫道,然而如今,巫道诸多圣部虽然还以祖庭自居,但却已经不如仙神之道了。”
“毕竟是自遂古以来的道路,后来者开辟的诸多道路,似乎已经要走向尽头了。”
李辟尘摇头:“并非如此,难道巫道没有飞升之人吗?”
老圣人疑惑:“当然是有的,天帝有何指教?”
李辟尘道:“我想起了一句话,但这句话不是我所说的,可是此时,用来和您交谈,却是十分应景的。”
这并不是胡言,李辟尘确实是想到了一句话,虽然说话的人,早已经被玩成了一个梗,但先贤不可不尊敬,故而此时谈论,还是抱有十二万分的敬意。
纵然这位所谓的“先贤”,比起李辟尘来说,要晚上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才会出生。
老圣人带着疑问:“请天帝教我?”
李辟尘一笑:“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有了路。”
“把路换作道,其实也是一样的,火帝开辟了前方,后面如何走,是你们的事情。”
老圣人听闻,悚然动容,惊道:“天人语也!能言此话者必然是一位当世大圣,不知道究竟是谁所言?”
李辟尘摇头不谈,老圣人面露可惜之色,紧跟着,常羊巨人便站了起来,把帝山托起!
那巨大的身躯扛着更宏伟的帝山,常羊巨人的身后,跟着一百零八位龙首巨神,踏着风雨,手擒雷霆,气势滔天震海,让整个中原四极都隆隆而动!
“移山!”
众仙家升天而起,乘风踏云,或驾驭云雾雷雨,那古老神话中说,神人主天,真人主地,仙人主风雨。
常羊之土上空出一片广袤的天地,这里化作了高原,碧草连天,再不是曾经荒芜的模样,而诸多大巫之中,有人庆幸,有人叹息,有人则是感觉,压在心口的巨大山石终于落下了。
各方起法过天门,而在遥远的津水,大地隆隆颤动,浪潮拍打着黄土汇成的河岸,这股波动从津水开始,在一刹那,传荡到了整个元荒。
有山岳忽然拔地而起,透露出莫名的炁息,然而那座藏匿起来的碑文轻轻震了一下,那些拔地而起宛如石林的山岳,陡然寂静下去。
是穹昊氏和太上昆仑补全了这片天地,这是没有错误的。
但是同样,有大圣的血肉落在这方,这个传说,也是正确的。
曾经被人斩落苍天的一只手,那铜衣甲士的影子萦绕在某人的心头难以散去,愤怒的咆哮贯穿诸天的星云,直至那一刀劈落,带着鲜血浸满青天。
“既是死者,那就好好寂灭下去吧.....带着古老时代最让人悲哀的秘密之一,再也不要醒来。”
三坟之碑吐出了声音,于是那些血肉没有再次出现异动。
浩大的天门内,众生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淡,最后随着那浩大天门关闭,元荒之中便失去了太上的身影。
“我确实是很想送他一道光华,但是他却不会接受,因为道不同,他最后会亲手毁掉现在的道路,这个人和你陈道生不同,他是至人,但却有着大执念。”
天碑的声音还在诉说,但到最后却渐渐的消失,越来越难以听清,只留下诸如“寂灭”、“乡影”、“人间世”、“不闻不知”等渺渺的音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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