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内堂外响起了脚步声。
“谁?”小邹氏心情十分恶劣,语气也跟着十分‘阴’沉。
“妹妹,是我。”走进来的是邹氏,身后跟着许瑾瑜。
邹氏演技进步神速,明知小邹氏见了顾老爷顾夫人心情不佳,却只当不知道:“我刚才听下人说起顾老爷顾夫人来了,所以特地过来打个招呼。他们人呢?”
小邹氏没什么表情的应了句:“已经走了。”
邹氏‘露’出讶然的表情:“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也没留下吃了午饭再走么?”又打量小邹氏一眼,关切的说道:“妹妹,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邹氏此时哪有心情细说。更何况,她还没想好怎么解决此事,愈发不愿提前‘露’了风声,含糊其辞的说道:“没什么事,大概是整日闷在府里心情有些烦闷。”
许瑾瑜心中哂然冷笑。
顾老爷顾夫人登‘门’,肯定是‘逼’着小邹氏表态。小邹氏知道顾采蘋怀了身孕,心中不知嫉恨成什么样子
“姨母整日‘操’劳,心情烦闷也是难免。”许瑾瑜“体贴”的安抚道:“等日后顾姐姐过了‘门’,替姨母分忧解劳,姨母也能多腾出些空来,或是出府做客,或是多在园子里转转。也就不会这么烦闷了。”
句句戳中小邹氏的痛处。
小邹氏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勉强嗯了一声。在许瑾瑜说出更多刺耳的话之前张口道:“大姐,瑾娘,我今日心情烦闷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对不住你们两个了。”
许瑾瑜善解人意的笑了一笑:“也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姨母了。”
母‘女’两个一起出了汀兰院。
邹氏压低了声音问道:“瑾娘,你拉着我到汀兰院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许瑾瑜悠然一笑,卖起了关子:“娘,我今天拖着你过来,是让你看看姨母头痛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过些日子就一清二楚了。”
“你这丫头,和我说话还说一半留一半。”邹氏嗔怪的白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眨眨眼,笑的意味深长:“不是我成心要卖关子。只是这事关系着顾姐姐的名节,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自然不能随意‘乱’说。等过几天,自然就见分晓。”
小邹氏又等了一天。整整一天米粒未进彻夜难眠。等的焦躁难耐身心俱疲,
到了傍晚时分,纪泽终于回了府。
‘门’房早已得了小邹氏的叮嘱,忙上前道:“夫人特地吩咐过,请世子一回府立刻就去汀兰院一趟,夫人有极要紧的事和世子商议。”
纪泽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小邹氏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十有**是几天没见又惦记他了
到了汀兰院,看到小邹氏异常憔悴焦急的脸孔,纪泽才察觉到不对劲,收敛了笑意:“出什么事了?”
下人早已识趣的全部退下了。含‘玉’守在‘门’外,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半步。
小邹氏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神情紧绷:“‘玉’堂,顾家昨日来人了。”
所以?纪泽挑了挑眉,等待小邹氏说下去。
小邹氏用力咬紧牙关,一字一字的挤出了口:“顾采蘋有了身孕!”
纪泽一惊,笑容凝在了‘唇’角。
只那么一回,怎么就这么巧的有了身孕
“实在太不巧了,就那么一回,顾采蘋竟然就怀上了。”小邹氏密切的留意着纪泽的神‘色’变化,口中忿忿不已的说道:“顾家人登‘门’,就是为了让我们拿出解决的办法来。也亏得他们有脸登‘门’,换了要脸面的,这种事绝不会宣之于口,‘私’下用一碗落胎‘药’,解决了肚子里的孽种就是了”
听到孽种两个字,纪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声音有些冷淡:“顾采蘋肚子里是我的骨‘肉’,怎么就成孽种了?”
小邹氏心里一凉。那份凉意,从心底迅速的蔓延至全身,连指尖都是冰冰凉凉的。
男人在‘床’上说再多的甜言蜜语也靠不住,最重要的还是子嗣
当年她暗中设计‘弄’掉了顾氏肚中的孩子,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纪泽口中没说什么,心里却极不痛快,之后连着几个月都没来找过她。是她厚着脸示好,好不容易才拢回了纪泽的心。
现在,顾采蘋怀了他的孩子,顾家人亲自登‘门’,只差没明着‘逼’纪泽早日娶顾采蘋过‘门’了。而纪泽,似乎也并不反对
小邹氏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顾家人的意思,是希望将婚期提前,在顾采蘋显怀之前迎娶她过‘门’。我昨天没有立刻应下,和他们说了要和你商议此事,三天以后再给回音。你现在是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给我听听。”
纪泽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反正定了亲事,迟早要娶她过‘门’,早些也无妨。”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样的反应!
小邹氏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长长的指甲用力的掐入掌心。靠着那一丝丝刺痛,勉强维持着镇定:“你真的想好了么?顾氏去世还不满一年,你就急急的迎娶新人过‘门’,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听。那些闻风而动的御史言官,只怕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你是在关心我们侯府的名声,还是关心我的名声?”纪泽似笑非笑的扯起了‘唇’角,眼神冷凝又锐利:“或者,你其实什么都不关心,只是不希望我娶顾采蘋过‘门’。最好是让顾家咽下这个哑巴亏,打掉顾采蘋肚子里的孩子。”
小邹氏心底最隐秘的心思被揭穿,一阵无法言喻的难堪,有些狼狈的否认:“你误会了,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你早日有子嗣,我比谁都高兴。”
真的是这样吗?
纪泽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讥讽。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这十年的朝堂生涯,早已将他磨练的‘精’明深沉。
小邹氏在想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顾氏当年怀了身孕,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能平安生下儿子。”纪泽的声音响起:“你嫉妒心太重,容不下顾氏平安生下孩子,故意设计她亲眼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厮‘混’。顾氏受惊摔了一跤,孩子也没了。我再怪你也无济于事,所以此事我从来不提。”
小邹氏神‘色’僵硬的听着,忽然有种预感。接下来纪泽要说的,大概不会太好听。
小邹氏的预感很灵验。
纪泽定定地看着小邹氏,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为你做了多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和我同龄的男子,有几个儿子的不在少数。我至今却没有子嗣。等顾采蘋过‘门’生下了儿子,之后你想怎么折腾她都行。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绝不准再动心思。”
小邹氏心中嫉恨的火焰熊熊燃烧,几乎快冲破‘胸’膛。
听听纪泽的口气!
顾采蘋还没过‘门’,纪泽已经开始向着她了。‘女’人一旦怀了身孕,在男人心里的分量果然就不同了
如果真的任由顾采蘋平安的生下儿子,将来纪泽的心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只怕会被顾采蘋抢的一干二净!
不,她绝不会容顾采蘋生下孩子!
小邹氏心中嫉恨不已,脸上反而镇定了下来,柔声说道:“好,我都听你的。”
她一个字都不反驳,表现的如此柔顺,倒让纪泽有些诧异了,忍不住看了小邹氏一眼:“顾采蘋过‘门’后,你暂且按捺不动,忍上一年半载。等她生下了孩子,你怎么折腾她都行。”
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不愿别的‘女’人给我生孩子。可我已经这个年龄了,总不能一直没有子嗣。将来这威宁侯府的爵位,也得有人来继承。你就忍上这一回,等有了孩子,我找个由头将顾采蘋送到田庄去静养,然后孩子‘交’给你抚养。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听着这番情深意重的话,小邹氏非但没释怀,心里反而愈发下了狠心。
子嗣在纪泽的心里分量这么重!儿子绝不能出自顾采蘋的肚子,要生,也该是她来生!
原来迟迟没下定决心,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终于狠心做了决定,心里倒是豁然开朗了。只要筹谋得当,就是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绝不能让纪泽知道,免得他从中阻拦。等怀上了身孕再说也不迟。到时候,纪泽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小邹氏心里暗暗盘算着,脸上‘露’出感动的笑容:“‘玉’堂,你待我真是太好了。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心里了。我绝不会刁难顾采蘋,一定‘精’心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纪泽见她这般反应,心里一松,俊脸上也浮了一丝笑意:“你能想通就好。明天我会亲自去顾家一趟,商议成亲的事。”
这两句话,无疑是在小邹氏脆弱的‘胸’口又‘插’了一刀。
小邹氏将满心的酸意按捺下去,打起‘精’神说道:“既是要迎娶顾采蘋过‘门’,婚期就要定的快一些,免得肚子显怀被人看出来。顾氏孝期未满,你又是续弦,成亲的事就不必太过张扬了。摆几桌酒宴,请些亲朋好友来观礼就行了。”
纪泽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一切都从简。我会和顾家人说一声,料想他们也不会介意的。”
还有什么可介意的?
自家‘女’儿已经失了清白,又怀了他的骨‘肉’。现在顾家人只盼着他早点娶人过‘门’,在亲事上肯定不会有太多意见。
小邹氏心中刻薄的想着,口中却笑道:“我这就命人将你和顾采蘋的生辰八字拿去合一合,从下个月中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出来。你后天就去顾家,将成亲的喜日子送过去。”
纪泽一口应了下来。
应的真是利落爽快。小邹氏心里又气又酸又苦,全仗着过人的自制力才忍下了。
第二天,小邹氏请高僧合了生辰八字,选定了吉日。准备好了送喜日子的各‘色’礼物。又隔了一天,纪泽携着厚礼亲自去了顾家。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侯府里的人。
邹氏得知了此事之后,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顾老爷顾夫人那日登‘门’的来意,也很清晰明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邹氏忍不住问许瑾瑜:“婚期原本不是定在明年吗?无端端的怎么会提前?”
许徵也是一脸疑‘惑’:“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表嫂去世还没满一年,世子就这么急着娶新人过‘门’,传出去只怕也不太好听吧!”
何止是不太好听!还不知会有多少闲言碎语。
等顾采蘋过了‘门’,怀孕的事也就瞒不下去了。许瑾瑜说道:“世子如此着急娶迎娶顾采蘋,当然是有理由的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顾采蘋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顾采蘋竟然怀孕了?
邹氏和许徵俱是一脸错愕。
“你是不是那日去顾家做客就知道此事了?”邹氏皱眉问道:“我记得那一天,你和妤儿中午就回来了。”
许瑾瑜点点头:“是,顾采蘋怀了身孕,却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天设了生辰宴,其实就是想见我,问问我应该怎么办。我劝她,要么打掉孩子,要么就早点嫁到侯府来。她自己坚持要选第二条。”
这是顾采蘋自己做的决定,将来不管如何,都与人无尤。
邹氏虽然觉得顾采蘋做的不妥,可这毕竟是顾家和纪泽的事,她一个外人也没什么可质疑的:“算了,这些事轮不到我们‘操’心,世子愿娶,顾采蘋愿嫁,爱怎么折腾都随他们吧!”
许瑾瑜欣然笑道:“娘,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他们这一摊子污七八糟的事,以后不知还要折腾多久呢!我们就别管了,躲在一旁等着看热闹好了。”
自从知道纪泽的真面目之后,邹氏对纪泽再没有一丝好感。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许徵扯了扯‘唇’角说道:“其实,他们两个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用心险恶心冷无情,一个一厢情愿愚不可及。再有居心不明的小邹氏在一旁虎视眈眈
等顾采蘋嫁到侯府,不闹的‘鸡’飞狗跳才是怪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