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2年10月7日,这天是艾恩研究院的200周年校庆。
学生们已经放了假,但这并不影响这个节日的热闹。
艾恩既是学校、学术研究中心、也是一座以巫师为主的城市,百万常驻人口中近一半是注册巫师,剩下一半里有三分之二从事与巫术相关的职业,对这座城市来说,艾恩的校庆与开春的春祭是同等级别的节日。
这所研究院的前身是圣玛丽安贵族学院,自503年建立,一直作为海琳娜境内最高标准的贵族学院存在,在成立300年后米勒皇后的支持下举行了一场教职工游行,随后废除了贵族制,改为接纳平民的巫术学院。
这不是海琳娜第一所可供平民入学的高端学院,但是艾恩研究院的建立,意味着平民被允许共享那些“高端”知识,他们拥有了掌握武器的资格,掌握了海琳娜最重要的生产技术之一。
当然,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学校里仍然只有零星的平民,当时能够入学的平民无一不是天才级别的学生,只有他们的存在才能让那些贵族学子不至于鄙视纠缠他们,当初第一批入学的学生,在两百年后的今天看来,大部分都能在最新的巫师历史中叫出名字,他们的名字时常会出现在年轻巫师们的教程之中,也包括现在学院院长的父辈们。
时至今日,艾恩研究院的校庆仍旧包含着纪念意义,他纪念着关于平等、自由与求知的精神,贵族与平民一起漫步在艾恩的街头,城区间到处是庆典与行人,不允许马车的使用。
但就是这么一个节日,一辆白桐木的马车突兀地出现在艾恩的街道上,尽管它避开了主街,驶入偏僻处的阴影中,但确实有一辆马车出现了。
安和乔斯林站在研究院五楼的窗口向外张望,这么热闹的日子,所有人都穿上了华丽复杂的服饰,把大量的鸟类羽毛制成流苏、胸针或者直接插在帽檐上,连乔斯林也换上了一顶蓝色鸟羽的黑色礼帽,至少让他看起来有了点节日气氛。
跟着他的步伐,安确认整个艾恩的大人物们都在往同一个地方赶去——那辆马车停靠的地方,艾恩研究院的海洋大厅,那里是学院主要教学楼的大厅,随着学生放假而被关闭,今天又再次开启。
两队雪山骑士将大厅围了个严实,作为皇家的势力,能享受这待遇的要么是皇家那两位,要么是国教的高层。
他随着乔斯林入内,能发觉乔斯林从出现在骑士们面前就非常克制,骑士之中也有不少人对他的出现有所反应:紧绷的反应,直到一位教职人员从大厅中走出。
大主教费泽尔,他是个任何重大宗教活动都会出席,少有的画像会出现在任何一类报纸上的人,他身边跟着根植园的雨师莫索拉斯,但他今天没有着根植园的外袍,只穿了国教的教袍,依旧是一幅祥和的表情安静的走在费泽尔半步之后。
“您这次来的很早,需要直接去见圣女殿下吗?”
费泽尔的出现安抚了那些神经紧张的雪山骑士,话语也显得他和乔斯林相识已久。
“不了,我能感觉到,她还不想见我,我在远处看看她就好,我是来参加仪式的。”
“好,我会为您安排一个稍远的位置。”费泽尔带着乔斯林进入大厅。
外观上是白色的墙面,内里是蓝色的石柱,水面一般的地面会随着人们的步伐踩出波纹,每当有强大的巫师经过,那波纹会化作浪花,在大厅中一阵搅动,使整座大厅的光影变幻,像是沉入海底。
当然,谁也不知道建立这座大厅的人是如何看到大海的,海琳娜离大海太远,许多人终其一生甚至不知道海的存在。
大厅里的人比安想象的要多,除了艾恩本地的大巫师们,根植园的巫师和皇家巫师,还有议会的巫师也来了,更有许多普通人贵族得到邀请,以虔诚而又兴奋的状态站在大厅角落。
乔斯林加入了那些普通人贵族,和他们站在一起,但他的视线永远停留在大厅的光影变化上,非常克制的在大厅地板上踩出浪花和气泡。
大厅中央已经画好了巨大的巫术图阵,一块淡蓝色的冰晶被雕刻成海琳娜雪山的模样放在中间。
安在大厅里走了一圈,许多人的样子都是模糊的黑色,但那图阵和大厅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被还原了出来。
安在大厅的一道侧门前停下了脚步,侧门后的走廊那么清晰,连门口侍者的面容都如此清晰。
他回头看了眼乔斯林,他被周围的贵族们避开了,仍旧一个人望着地板目不转睛,没有打算去其它地方的样子。
他再回头看那条走廊。
这是乔斯林的记忆,他只是个看客,能有什么问题呢?
于是他踏进走廊,穿过阳光明媚的长廊来到门前,伸手穿透厚重的大门,一位着轻薄白纱的女士站在窗台前,暖白的阳光似乎要将她融化,她银白色的长发,冰蓝色的眼瞳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门口一个淡金发色的年轻人战的笔直,深蓝色的短披风
,带着一顶同色的鸟羽装饰帽。
“你是谁?”那位女士轻声问道。
“安德烈亚斯·索里亚。”
然而,那位女士的目光似乎穿透前者,落在了后方。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看见了我!
被这种惊悚的感觉操控着,安向后退步,靠到了冰冷的门上。
有实体的门。
对方轻歪了一下脑袋,表明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安。”
她点着头把目光看向了安德烈亚斯:“原来是这样……”
他们俩之间一样的容貌已经揭示了很多事。
“安……安德烈亚斯,我允许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不必对我使用敬语。”
“……不,这样就好,玛丽安殿下。”安德烈亚斯婉拒了这位圣女的提议,以严肃的态度道,“我听说您拥有预知的能力,也感谢您的召见,如果您不介意,我想知道这是真的吗?”
“那并不是预知,只是能看见。”玛丽安回身侧对着阳光,阳光将她的五官分割成明暗两边。
“这听起来和预知是一样的。”
“不一样。”玛丽安抬起手指向安,“当未来的幻影在记忆中找到我时,我可以看见他们,可以和他们沟通,但那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我看见的未来已成定局,我无法改变。”
安愣在原地,他明白这句话是在回答安德烈亚斯,也是在说给他听。
安德烈亚斯却皱起了眉头:“您想说我们的命运都是命定的吗?难道一切都已经书写就绪,我们该坦然接受,等待被命运洪流吞噬吗?”
安走到了安德烈亚斯身边,他的表情非常轻松,好像来这里见圣女只是一次课堂演讲。
“不是这样的。”玛丽安伸手想要抚摸安德烈亚斯的脸庞,被他避开,“我看见的不是命定的命运,而是你们书写的未来。”
安德烈亚斯有些困惑。
“是无法改变的未来,但这未来书写自你们的手,我不能改变是因为我只能看见最后的结果,中间无数错误的答案已经被你排除,你已经改变了命运,或许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命运,但一定是你做了最大尝试后得到的命运。”
玛丽安的手还是落在了安德烈亚斯的脸庞上,她目光温和:“不要对自己选定的命运那么苛刻,当命运从未来回眸,它想要的是一个真相,而不是你的否定。”
“我……不太明白您说的这些话。”安德烈亚斯再次别开了头。
玛丽安安慰的眼神看向安,轻轻点着头收回手,重新走向那片阳光:“你会明白的。”
“……您为什么召见我?”
“我来的时候,从一条街道上经过,长夜街,路牌上是这么写的,那里和你有关吗?”
“……我刚签下那里一家实验室的租赁合同。”
“那里发生了爆炸,一场未知引起的爆炸。”
“……在未来吗?”
“是的。”
“您说过那是注定的。”
玛丽安回过头来:“但我并不清楚那是一场什么性质的爆炸,我从爆炸里察觉到一些很微妙的存在,我想来看看你,我在想那是不是一场意外?爆炸的肇事者又是怎样的人?是什么让你做出了那一步,很遗憾,我并不是来启发你的,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来。”
有侍者端着茶水和茶点敲门而入,玛丽安为自己拉开椅子坐下:“要坐下聊聊吗?你的求知欲非常浓烈,离仪式开始还有一些时间,我不介意为你解答一些疑问。”
她说着拉开了身边的一张椅子,安德烈亚斯自然没有坐到她身边,而是在她对面坐下,于是,这张椅子留给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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