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的主要目的真是为了这些派系之争,那你们就不应该主动去找队长,等着队长找来,求着你们的帮助,取得事情的主动权,然后边缘化我,对我表示不在意或者随时可以抛弃,帮我只是顺便,这样队长必定会为了争取你们的帮助放弃更多主导权,而事实上我们三次见面,你都在向我点明我的情况特殊,这场灾难级的未知让我的存在变得极为珍贵,当时,据我队长所说,你们和他一样第一时间出现在战场,寻找未知的起点和终点。”
这原本很正常,根植园掌管土地与尸体问题,战场的尸体是制造红土地的主要来源,这个机构残忍的体现之一,就是他们有放任未知在战场肆虐以重创凯特人的想法。
奢望他们在战场上救下一个灾难级未知的幸存者,还完整送回,是不是太过天真?
“如果我是意外的产物或者多余的存在,这三天你们大可将我直接抹去,就算是队长也没法对你们有所指责,当时我的状况,活下来是奇迹,死去也不足为奇,可你们没有这么做。”
安格前期的治疗完全经手根植园,队长不知道详细情况,等队长知道的时候,乔斯林立刻提出了想法和计划,这些计划都是在前期治疗的短短几天想出来的吗?
“你们最开始检查我和银翘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如果你们因此排除我的问题,那你们很难有动机为了队长的请求做出退让,因此我在思考,是什么让你们一开始就愿意准备好计划。”
“你想到了?”
安格点头:“我哥哥致力于解决红土地的问题,军议会对外宣传他死于一场巫术意外,而海琳娜,尸体,尤其是与未知有关的尸体,很难不经过根植园,当然,也是你告诉我的,巫术的祈求对象是未知。”
“军议会截断了哥哥给我的信,隐瞒了我真相,你们根植园有没有可能在这件事里也参了一脚呢?”
“这些只是猜测,但是,如果根植园从我哥哥的尸体中发现了什么,注意到了我哥哥唯一的遗物银翘,同时发现银翘的持有者,也就是我参与了这场军议会的献祭仪式,那么,根植园第一时间跟随队长找到我的尸体并带走,还在即时的为队长提供了想法和方案,这些事情就显得很合理了。”
“因为你们早就准备好了计划,你们掌管尸体与土地,只要第一时间拿到我的尸体,军议会没法插手要人,而如果我直接回到军议会,就会脱离你们的掌控,你们需要一个节点,就算不能让我完全摆脱军议会,也必须让我置于你们的控制之下,队长的想法是正好撞上了你们的枪口。”
“如果是要以我为撬点与军议会博弈,那更不应该放弃与队长合作的主导权,假设派系之争是你们的目的,那你们的行为有太多矛盾与漏洞。”
曼底斯纠缠于复仇与派系之争,他已经给根植园带来了实际上的利益,让他没有考虑到根植园真正的目的还在进行中。
乔斯林点头表示了赞同:“所以你觉得我们的目的是?”
“这样说或许有些可笑。”安格平复了一下心情,“你们的目的大概是我。”
没有听到乔斯林的否定和嗤笑,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我哥哥的死就算涉及未知也不一定与我有关,很可能是因为其它研究,只是银翘刚好救了我一命,说真的,我并不确定这两件事有所关联,我只是有这么猜测,直到你刚才告诉我,你们对我哥哥的死知情,
我才肯定这一切。”
“我和你们早有联系,迟早会有联系,对吗?”他望着乔斯林发问。
这是一句有倾向的发言,是他对乔斯林态度的试探和拉拢。
他看不清乔斯林帽子下的阴影,看不清阴影中乔斯林的五官与表情,但他能感觉对方的笑意与赞赏。
乔斯林的沉默印证了安格的猜想。
从安德烈亚斯的死亡开始,有些东西被留下了伏笔,被串联到了一起。
他们与军议会的博弈早就开始。
他们明明不害怕安格向曼底斯‘告状’,还选择了以改车票的方式与安格见面,为的不是避开曼底斯,是为了避开军议会的眼线。
只要安格还想找出安德烈亚斯的死因,只要安格确实是因为银翘而活下来,只要安格确实是这场灾难级未知的幸存者,他就一定绕不开根植园,哪怕现在不情愿,在安格了解到更多内幕后,日后也一定会有所接触。
事件经过在脑海中顺过一番,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我从醒来就一直被监视?他…他和哥哥的死有关,说不定是害死哥哥的凶手之一!】
【平时这大脑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用吗?】
【我现在和他接触很可能会被控制和误导!】
【对,不然我刚刚为什么想走?】
【现在……走不了了……】
一种冰融成水,归于一体的奇妙感觉,不长的分歧后,他纷杂的思绪又一次得到了统一。
乔斯
林已经展现了他的力量,他也表达出了合作意向,现在走很不是时候。
长久的沉默后,服务员端上两份午餐,哪怕面上盖着一层灰霾,声音也像隔了一层水,服务员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和不自然的地方,恭敬地送上餐点后又按乔斯林的要求,补上了一壶花茶。
“我们和安德烈亚斯接触的时间很短,他走的太过匆忙,没有留下太多讯息,我们怀疑过很多人,包括在他死去时寄出的三封信件的收信人,包括他的老师和同学,你的嫌疑很大,但我们几乎没人认为是你。”乔斯林忽然说起一段话,
“现在看来,他掩藏的太好了,你也被保护的很好,如果不是这两次和你有所接触,说不定我也会就此放弃。”
“您是指什么?”安格对这段话的内容感到困惑和不解。
“一点个人感想罢了。”乔斯林举起刀叉,他的面前是一份全熟牛排,这种熟悉的吃法是从凯特传来的,海琳娜传统种牛肉的做法只有切丁烹制。
“按照规定,在我们没有达成正式的合作关系前,你无权知道安德烈亚斯事件的任何相关信息。”
所以这些个人感想是乔斯林表现的诚意。
安格点的,是一份二等车厢标准套餐,土豆炖小鸡,炖制是海琳娜最喜欢的烹制方法,特点是不加任何额外的香料,几乎没什么味道,但量大管饱。
乔斯林看着安格的套餐直摇头。
“我们的正式合作,需要表达足够的信任?”安格想起乔斯林之前所说的话,这意思是,根植园现在对安格有招揽意象,但安格在他们那儿依旧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
对方没有说话,很认真的品尝了第一口牛排,全部吞下后才作出回答:“我们会先从基础的合作开始,直到积累的合作够多,也直到我们确定你的精神状态稳定且健康。”
安格大口吞下几块土豆:“我想确定,我们的合作是以我个人的名义,不会牵扯到队长,也不会我一下车就收到军议会的传唤,有人指控我被根植园教唆吧?”
乔斯林切割牛排的动作有所停顿,露出一丝笑意,等到第二口下肚才说:“我们今天聊的东西,不会有任何人外人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们对每位合作者都会给予足够的尊重。”
安格埋头吃着土豆和鸡肉,虽然乔斯林这么说来,他还是在犹豫,一切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所说的所有内容,都基于安格个人的推测,乔斯林沉默似的肯定没有任何实际上的确定,说白了,很多事情都是安格自己的脑补。
他对自己的猜测有一定自信,-但这件事中,安格显得太过被动,尽管他猜到了很多,许多事情他仍旧处于信息差上绝对的劣势,那些信息都是乔斯林有意透露给他,引导他进行询问的。
他还想把队长曼底斯摘离出去,这样一来他将没有任何底牌。
【一旦这条船翻了……】
【不,都聊到这里,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只有一个月的假期,且不说这一个月会不会受到军议会的监管,一个月之后他就会进入首都军官学院,要查清安德烈亚斯的死会更加困难。
一个人是很难对抗一个组织的。
想到这里,他放慢了吞食的速度,比乔斯林稍快一些放下刀叉。
见安格已经做出决定,乔斯林提出一个想法:“我先把你的精神状态稳定下来。”
一瞬间,安格有夺路而逃的冲动,但这冲动很快被压抑下来。
对乔斯林的说法,安格既怀疑又担心,怀疑对方稳定精神状态指的是巫术疗法或药物疗法,怀疑效果,担心是如果有效,自己精神分裂的征兆会不会被发现。
不过,如果不解决这件事,这会成为很大的隐患……
作为个体,安格认为接受治疗对自己更加有利。
安格又止不住细想起来。
乔斯林晃着脑袋:“想太多不利于你的精神状态,何况我不会去探究你个人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敲击桌面,车厢内的灰霾与脚下的水面一同退去。
安格瞥了乔斯林一眼,眼神意图很明显:和你谈话才真的不利于我的精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