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风暴下的卡希姆

一夜之间,葡萄藤几乎都没了。

冰晶是非常抗寒的品种,所需的就是海琳娜特有的低温才能催发葡萄中的魔力,据说这是一种天然的魔力转化过程,就像未知对魔力的转化一样,不是定向的,是自然而然的。

但葡萄耐寒不耐风,葡萄架被刮倒甚至吹走,落在地上的葡萄藤被积雪压过后,根茎和枝叶完全坏死,只能任它们烂在地里。

索里亚夫人坐在木塌上望着窗外,她的周边铺着孩子们的褥子和被子,安德烈在安格的床上爬来爬去,这光景让她想到了三十年前,当时有一场格外漫长的大雪,她们家只有大厅有个壁炉,于是所有人都把被子搬出来铺在厅里,整个冬天一家人都睡在一起。

她的家人离世的早,在小安出生前,比她小的弟弟也因为伤口感染死了,安倒是去过几次她的老家,那在汉纳巴,她和德拉科是在首都认识的,然后算是她一路死缠烂打追到了卡希姆,现在想来这确实有些粗鲁,可她认识的体面人没几个活得比她幸福的。

索里亚家一年的葡萄都没了,唯一还剩下的是靠着后院小楼的一棵老葡萄藤,从不埋根任它生长有几十年了,和小楼墙靠的近,只是砸坏了几片叶子。

阿丽和贝拉心疼的不行,尤其是贝拉,这孩子一趁着风雪小些就要去葡萄地里走动,想把还能救回来的葡萄藤挖回来,那雪那么厚,她肯定是看不见的,只能用耙子耙,可外面又冷,她不听劝,固执地一次次往外走,实在出不去了,就站在窗口看着葡萄田发呆。

暴风雪来临的那天,索里亚一家都在一起为几天后的宴会准备葡萄酒,将去年酿的葡萄酒装瓶,腾出空的位置给今年的葡萄,躲过一劫。

可那些葡萄藤都是她们从小就照料着的,每个春天翻藤、夏天剪枝、秋天施肥、冬天收获,已经快成了她们的习惯,那时卡伦还没来,老巴里也还没走。

她总是看着看着就要掉眼泪。

她不敢哭出声,总是立马擦掉,因为姐姐阿丽怀孕了,海琳娜有哭出来的小孩儿不开心的说法,她怕哭的动静被阿丽肚子里的孩子听见,也担心阿丽休息不好。

罗赫那个憨憨已经有五天没来了,小安和卡伦去过一次城里,他们都说城里快要疯了。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家家开始疯狂采购粮食,弗尔特陷入昏迷还没醒来,薇拉的命令慢了一步,在她下令所有的粮食由城主府管控、采用分派管理之前,已经有人为了哄抢粮食造成了伤亡,这伤亡带来了更大的恐慌,民众开始对城主府和粮店进行袭击,薇拉不得不抽调本来就紧张的治安局力量进行武力镇压。

根植园也没有闲着,大量的尸体被送往根植园的停尸间,第一波伤亡过后,暴风雪带来的次生伤害开始发酵,连绵的大雪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继冻死之后,因为饿死而被发现的尸体也持续增多。

治安局大部分力量都放在了维持治安和救援上,对于风雪的对策一并和巫师交给了根植园。

“暴风雪将持续,针对未知的魔力喷涌大概会是三天一次,且期间暴风雪将一直持续。”这是昆特和安格所说的。

列车被暴风雪阻隔,即使首都给予援助也没法快速到来。

阿丽不断在厨房和大厅间往来,检查水缸和柴堆,又或是清理一下窗台上的积雪,她很不习惯这种只能坐着等待的情况。

卡伦试图给大家找一些娱乐,安格就把以前哥哥的棋盘翻了出来,

主要是贝拉和卡伦在下,安格偶尔上场,大部分时候则在一边安静地看书。

他什么时候起这么爱看书的?索里亚夫人若有所思,手上是给孩子们织的毛衣,她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一直忙的没有时间,现在倒是闲了下来。

木塌上的暖炉整夜不歇,门窗也好好关住了,屋子里维持着一种相对舒适的温度,让“安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在看安德烈亚斯留下的书,除开那本入门基础,安德烈亚斯留在家中的巫术理论和实践书籍并不多,大部分和巫术相关的是趣谈和基础,也有巫术历史这样的读物,更多的是人文历史和各种百科书籍,他挑了两本慢悠悠地读着,时不时和卡伦还有姐姐们下盘棋,和安德烈玩一会儿,做些“私下交流”,生活过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平淡。

安格一直没醒来,也许是之前肉身在风雪中受到的伤害太大,当时他回到山脚的时候,可以说他身上活着的部分已经不多了,安格这次沉睡像是死了一样,能确认到的反应微乎其微,现在前天过去,才感觉到苏醒的可能性。

“安格”翻动着剩下的书页,心道:看完剩下的再叫醒他吧。

安格是个麻烦的家伙,他大概能想到安格醒来会做什么,他一定会冲到城里去帮治安局维持秩序,履行他的军官义务,哪怕他因为重伤的状态允许不履行这个义务,在家休息。

安格几乎半躺在被子上,安德烈扒在他身上,他一只手在安德烈毛茸茸的头发上抚摸,一只手翻动书页,这

是他能以安格的身份活动以来最为惬意的时光之一,他不想结束的太快,哪怕外面是无边风雪。

“啪!”他合上了书页,把书本摆到窗台上,把安德烈放回了索里亚夫人身边。

索里亚夫人抬眼看向他。

“我想睡一会儿。”

索里亚夫人笑着点头:“晚安,我们家的小天使。”

……索里亚夫人表现亲昵的方式总是这样直白,让完全不和家人表现爱意的某人多少有些不习惯。

他回到镜中的房间,安格已经站在了全身镜前。

“……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林安起身伸了个懒腰:“虽然是被迫的,但多少吃下点东西。”

他是指风暴之中他被迫吞下的未知。

“家里还好吗?”

“所有人都没事,她们当时看天气不好,没人在屋外,都在工坊里给葡萄酒装瓶。”林安本想把记忆直接分享给安格,但想起上次安格的抱怨,只好自己慢慢说来,“家里的地全毁了,贝拉姐非常伤心,阿丽姐很担心罗赫,整个治安局最近没有休息过。”

“母亲呢?”

“她还好,她虽然也难过,但反应比较平淡,还在给我们准备毛衣,卡伦的心态最好,有事做事,没事休息,还愿意照顾一下其他人……对了。”林安顿了一下,“我下山回到营地的时候,弗尔特因为受伤昏迷了,当时我遇到了薇拉,我稍微……”

他思索了一个合适的词汇:“稍微拒绝了她。”

“……你具体……不,你直接把那段记忆给我……”

“你不是说不看记……”林安声音渐低,还是把记忆分享给了安格,然后眼见着安格面色变化,他毫不犹豫地切断了两人的联系,近乎强制了把安格送回了现实。

好啊……现在变强了,可以直接踢我了是吧!

安格带着凶横的表情醒来,把索里亚夫人和安德烈吓了一跳。

“……小安,你……你还好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吗?”索里亚夫人放下了手中的毛线,起身在柜子里取出蜂蜜,给他倒了一杯热糖水。

“是之前在山上遇到了什么吗?”

“呃……”安格缓了缓神,“不是的……是我想起一件事要跟您说。”

安格挠了挠后脑勺:“是和薇拉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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