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迪不愿相信康习铭和卓然有什么关系,但他们确实有关系,有关系也就罢了,这只是生活作风问题,不违法,黄迪退一万步,她能接受的只是康习铭不违法,现在,他不仅违法了,而且违得天理难容,人神共愤。黄迪不敢想像是康习铭杀了卓然,但自己的一瓶子安定药全部变成了谷维素。黄迪听陶竟男说过,她妈妈死前先被人下了安眠药。也是鬼使神差,她把自己私自从试验室带回来的安定拿回试验室偷偷作了化验,才知道安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调了包。
从试验室出来,黄迪整个人都傻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黄迪出生在豫北一个小县城,父亲退休前是县委办公室主任,一个有一定党性的小官僚,母亲是县直幼儿园园长,一脸党代表的正气和威严,在这样一个家庭中长大的黄迪,不可避免地,正统得近乎古板。她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的好孩子,老师的好学生,大人让她干什么她从来不打折扣。在学校她是班干部,班主任的小秘书,老师让她盯谁的毛病她就盯谁,让她汇报谁的错误她就汇报谁,黄迪不会阳奉阴违,她的揭发和汇报都是当着当事人的面,光明正大的,所以,从小到大,她很少有什么朋友。她母亲也不喜欢她和别的同学拉拉扯扯,所以,她在学校就一门心思地学习,回到家里,做完作业就帮母亲整理房间打扫卫生,她们家能保持窗明几净,有条有理,都是黄迪的功劳,父母对她比对两个儿子还要疼爱。
黄迪上学也比哥哥和弟弟强,读完本科读研究生,她是全家的骄傲,可就是在婚姻问题上,黄迪违背了父母的意愿。
黄迪上高中时曾暗恋过同班一个男生,她考上吉林大学后还写信追求过人家,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从此黄迪就再也没有恋爱过,直到遇见康习铭。
那是她读研究生的最后一年,春节放假回家过年,她没有买到座位,一直站到北京,有人下车,她才找了个空位坐下,和刚刚上车的康习铭正好挨着。黄迪站那么远的路,心里难受,康习铭主动帮她打水,还送给她几粒仁丹。俩人聊了一路,康习铭下车时,黄迪突然觉得依依难捨,她眼泪汪汪地望着康习铭,康习铭也看着她,他们相持了几分钟,就在康习铭道过再见,转身离去的一剎那,黄迪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就这么的,黄迪把认识不到二十个小时的康习铭带到了父母的面前。谁知父母对落拓不羁的康习铭一点也看不惯,并且把他们的意见全部写在了脸上。黄迪的父母一点也不了解康习铭的个性,他们如果对康习铭十分满意,这桩婚事未必能成,他们的阻止反而成全了女儿。
从小到大对父母没有过一丝忤逆的黄迪,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毅然决然地和父母翻脸,跟着康习铭去了康家。那时她想,总有一天,她要让父母重新认识康习铭,重新认识自己的选择。
果然,康习铭参加工作后表现不俗,进步很快,尤其是业务方面的建树,让黄迪惊喜不断,他的一篇有关宏观经济理论与政策的论文引起了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的注意,当时北京方面曾派人来了解他的情况,并打算借调他,但黄迪那时候刚刚生下儿子,更重要的是,俩人同时进京不容易,让康习铭一个人去她绝对不放心,离开她,康习铭分分钟都有被别的女人抢走的危险,所以黄迪不能让他去。她哭哭啼啼,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康习铭果然没有同意进京。
他在南港的仕途也一帆风顺,书记已经找他谈过话,让他先进市委,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提个副书记。她常常窃喜自己找了个如意郎君,夫贵妻荣嘛。幸亏自己有主见,当初没有听从父母的话,否则,不要抱恨终生?她和父母的关系在僵化六年之后,渐渐解冻,看着女儿家庭美满幸福,黄迪的父母不再坚持当初的看法。父母亲都退休了,哥哥弟弟都在县局机关上班,也没有大的前途,老头子开始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女婿,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乘上升状态的处级女婿。
黄迪光是从世俗的角度也无法承受康习铭的违法。
另一方面,从情感上她也难以承受康习铭的残忍。卓然她没见过,但她知道康习铭他们相爱过,相爱过的人说杀就杀了?霍冰,是和自己相处了一年多的学生,她的身影,她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黄迪的眼前晃动,有时在梦里,霍冰还哀怨她不该告诉康习铭自己打听他的事,女人应该永远保留独立思考的习惯和能力,怎么可以完全依赖男人,依赖到毫无保留的地步呢?她知道对霍冰的死,她有着深深的自责。
她突然想到了倪匡,自己出卖霍冰的结果导致霍冰被害,可是自己还出卖了倪匡呢?难道他连倪匡也不会放过?倪匡的家庭那么美满,尼尼才七岁,天啊!黄迪感到自己头疼欲裂,意识一阵阵模糊,她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带儿子逃离这个危机四伏的家,别让儿子看到他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是在离开前,她得委婉地提醒倪匡,免得他重蹈霍冰的复辙。
她正要去学校找倪匡,有人敲门,黄迪吓得魂飞魄散,她战战兢兢地从猫眼向外看,看见一张陶竟男变形的脸,她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黄迪一下就瘫坐在地上了。恍惚中,她听到陶竟男说:“黄老师不在,可能去买菜了,我们去市场找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