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4【朕,允了!】

时值夜幕降临,斥候来报,西军军营拿下。

韩桢站起身,下令道:“全军发出,前往营地!”

大军开拨,前往十里之外的军营。

待来到军营后,全军休整。

却说张俊逃脱追杀后,一路收拢残兵。

时值午夜,终于带领七千残兵赶到禹城。

“来者何人?”

城楼之下,守军面色警惕的大吼。

张俊此刻无比狼狈,骑在马上高喊:“吾乃张俊,速速打开城门!”

“张将军?”

此刻,借着火把的映照,城楼上的士兵认出了他,赶忙派人去通报。

不多时,辛兴宗迈步登上城楼。

当看到张俊狼狈慌张的模样,以及身后那群残兵败将,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张俊语气苦涩道:“今日我等与青州反贼决战,不敌大败,杨都统、韩世忠等人皆被俘。”

“啊?!”

辛兴宗悚然一惊,又问:“其余人呢?”

张俊苦笑道:“哪还有其余人,只有俺领着数千人逃脱。”

杨惟忠被俘,五万西军只剩下数千人,这让辛兴宗心中无比惊骇。

“一路奔波,快且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城。”

张俊说罢,咽了口唾沫。

这一路为了躲避追兵,可谓是拼了命的逃跑,一个个累得筋疲力竭。

闻言,辛兴宗沉默了片刻,高声道:“劳请张将军在城外凑合一夜!”

张俊面色一变,怒斥道:“辛兴宗,你胆敢辱我?”

辛兴宗与张俊没甚仇怨,甚至关系还很亲厚,于是温言解释道:“张将军恕罪,非是辱你,而是这城门开不得,梁总管还在城中,若青州反贼尾随其后,或乔装打扮混入残兵之中,待城门打开,杀将入城,本将可担不起这个责。”

如果来人换做韩世忠或吴玠,那他恐怕就没这么客气了。

“哼!”

张俊也知晓对方说的有道理,轻哼一声后,说道:“既然无法开城门,可送些军帐和吃食下来,否则天寒地冻,将士们如何能挺过去?”

辛兴宗笑道:“此事好办,张将军稍待,俺这就命人去取军帐和吃食!”

“有劳了!”

张俊拱了拱手,命麾下士兵开始安营扎寨。

吩咐麾下之后,辛兴宗急匆匆的下了城楼,一路来到城中唯一的酒楼之中。

酒楼灯火通明,梁方平正独自饮酒。

作为一个太监,梁方平自然不好女色,却尤为嗜酒,钱财都是其次。

哪怕在宫中当差之时,一日三顿都不曾少了酒水。

见辛兴宗回来,他立刻招呼道:“来来来,陪俺喝几杯。”

辛兴宗哪有心思饮酒,神色慌张的禀报道:“总管,杨惟忠败了,被反贼生擒,五万西军只有张俊率数千参军逃回,如今就在城外!”

“哐当!”

梁方平手中酒杯跌落在地。

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瞬间醒了酒。

待回过神,他赶忙问道:“反贼可杀来了?”

辛兴宗答道:“这倒没有,否则张俊也回不来。就算杀来,城中有一万将士,仗着城高池厚,短时间内也打不下来。”

“呼!”

梁方平先是松了口气,旋即慌张道:“此地不能待了,反贼即便今夜没杀来,明日恐怕也会杀来,届时城破之日,就是你我丧命之时!”

禹城先是被黑山贼劫掠一空,接着又被张迪残部祸害了一遍。

等到杨惟忠打下禹城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座空城。

城中粮草也只够十日,如何能守得住。

辛兴宗心头一动,试探道:“梁总管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就走,退守大名府!”梁方平拍板道。

“这……如此一来,相当于将济南府拱手让给反贼,若陛下怪罪……”

辛兴宗到底是胆子小。

当初南征之时,方腊明明已经穷途末路了,领着十几个亲卫躲进山洞里,就这他都不敢去抓。

“哼!”

梁方平冷哼一声,阴恻恻的说道:“就算陛下怪罪,那也是他杨惟忠担着,与我等何干!咱家与童国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伱也算是自己人了,听说那张俊与你颇为亲厚?”

辛兴宗立刻会意,这是要统一口径。

十万西军惨败,如此大事,官家就算再蠢也不会听信梁方平的一面之词。

但加上他辛兴宗与张俊两位仅存的将领,可信度就高了许多。

念及此处,辛兴宗躬身道:“梁总管请宽心,张俊那边,俺自会去劝说!”

“嗯!”

梁方平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人虽胆小才疏,但却是个通透人,难怪能成为童贯的心腹。

“你去通知将士们,明日一早便走!”

“末将这就去!”

辛兴宗转身正要走,却又被梁方平叫住。

“等等!”

“梁总管还有何吩咐?”辛兴宗顿住脚步问道。

梁方平提醒道:“叮嘱那些个丘八机灵些,莫要被反贼摸过来了。”

“得令!”

……

翌日。

一大早,禹城城门洞开。

梁方平率领剩余的两万西军,仓惶离去,直奔大名府而去。

历城。

李黑虎起的很早,一身戎装,迎着寒风,站在城楼之上。

一双凤眼遥遥看向远方,微微出神。

西军败了,还是惨败。

她虽未亲眼看到,不过昨日傍晚,却看到四千余玄甲铁骑直奔西军大营而去。

寅先生披着熊皮大氅,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复杂。

几个月前,韩桢只占了一个小村子,手下兵卒不过千人。

时至今日,却大败西军。

尽管他早先时就觉得韩桢是一条潜龙,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咚咚咚!

沉重的行军鼓声,从远处传来。

李黑虎心中一凛,来了!

远方,一道黑色的人潮出现在视野中。

清一色的黑漆山纹甲,在朝阳下反射出阵阵寒光,无形的煞气汇聚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来。

前阵四千五百骑兵,人马俱披重甲,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惊惧。

见到这一幕,寅先生叹了口气,语气感慨道:“西军输的不冤!有此强军,便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

片刻后,大军行至城外八百步,停了下来。

看着城楼上寥寥几人,韩桢作势要架马上前。

老九一惊,赶忙劝阻道:“县长莫要涉险,恐有埋伏!”

“无事!”

瞥了眼李黑虎,韩桢摆摆手,独自打马上前。

老九心中虽无奈,但也只得率领亲卫跟上。

一直行到距离城墙五十步时,韩桢勒住战马,缓缓开口道:“我只说一次,开门受降,饶你不死。否则城破之日,黑山寨上下,杀无赦!”

语气中的森森寒意,让城楼之上的众人如坠冰窖。

孙志紧紧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李黑虎紧紧盯着下方那道英武霸气的身影,用清冷的语气说道:“韩二,上一次你避战不出。这一次,可敢与我一战?赢了,我自会开城门。若是输了,就拿人命来填罢!”

闻言,一众亲卫神色怪异。

找县长单挑?

这不是上赶着送死么!

老九认得这个女人,上一次率领数百骑兵,深夜来找县长单挑。

当时,他们误以为是县长的老相好。

韩桢忽地笑了,手中马槊斜指城楼:“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李黑虎二话不说,迈步走进吊篮之中,一众亲卫搅动转盘,将她缓缓放下城楼。

下了城墙,李黑虎抽出斩马刀,大步朝着韩桢踏去。

韩桢翻身下马,语气淡然道:“传出去莫说我韩桢欺负女子,能挡下我三成力道的一槊,算你赢!”

“聒噪!”

李黑虎只回应的两个字。

双手紧握斩马刀,李黑虎踩着独特的步伐,快步冲来。

当!

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

一道高挑的身影倒飞出数米远,重重砸落在地上。

“大当家!”

城楼之上,寅先生等人齐齐惊呼一声。

李黑虎想要爬起来,可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让她动弹不得。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传来,韩桢缓缓走到李黑虎面前,三尺长的槊锋顶在她的胸甲之上。

只需稍稍用力,马槊便会刺穿铁甲,将其钉死在地上。

寅先生神色大变,急忙高呼道:“韩二郎手下留情,我们认输,这就开城门。”

说罢,他立刻吩咐城洞里的士兵打开城门。

李黑虎嘴角溢血,愣愣地看着头顶天空。

虽浑身剧痛,但心中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历城守不住,在西军围攻下,已经弹尽粮绝,手下士兵也已到了极限。

与韩桢打一场,只不过是了却一桩心愿而已。

如今看来,自己太过天真了。

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却连人家三成力道的一槊都挡不住,当真是可笑至极。

果然,女子就该干女子该干的事儿。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努力过了,对得起李家先祖,也对得起父亲,无愧于心。

至于韩桢能否推翻赵宋,与她无干!

……

远处的军阵中,刘锜满脸八卦,压低声音道:“这女子行为古怪,俺觉得像是县长的老相好。”

“莫要胡说!”

聂东呵斥一句。

虽然他也觉得很像,但这话哪敢明说。

咯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两扇沉重的城门,缓缓从内被打开。

寅先生与孙志一路小跑着过来。

寅先生躬身作揖道:“韩二郎,成王败寇,我等认了,历城归你,还请莫要伤了大当家。”

韩桢瞥了他一眼,缓缓收回马槊,随后又看向一旁的孙志,挑眉道:“你便是那夜的贼首罢,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挨我一槊不死的,没几个!”

孙志本想说几句硬气话,但话到嘴边,却没胆气讲出口,最终只是一阵默然。

“呵!”

韩桢微微一笑,收回目光,轻描淡写的吩咐道:“让城中黑山贼缴械出城,跪地受降!”

“韩桢!”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李黑虎开口了。

见韩桢看向自己,李黑虎在寅先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说道:“我用一样东西,换我黑山寨弟兄的自由。我保证,带他们回黑山寨,从今往后再也不下山!”

“在我治下,没有黑山寨!”

韩桢语气平淡,但话中却透着无匹的霸气。

闻言,李黑虎清冷的脸庞上忽地绽放出一抹笑容,一双凤目中带着几分讥讽,语气自信道:“你会同意的,没有男人可以拒绝那样东西,没有!”

“你确定?”

韩桢来了兴致。

“确定!”

李黑虎郑重地点点头。

韩桢心中有些好奇,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了。不过到时若无法令我满意,你应当知道后果!”

李黑虎说道:“东西在黑山寨,眼下飞鸽传书,快马加鞭,下午便可送至历城。”

“去办罢!”

韩桢摆摆手。

不多时,黑山贼排着长队,从城中走出来。

出了城后,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刃,跪在地上。

这些黑山贼没有畏惧之色,反而带着一股如释重负般的欣喜。

不需韩桢吩咐,聂东便率领青州军上前缴械,清点战俘。

待清点完毕后,押送会军营之中,等战事结束,一齐发落。

韩桢骑着战马,在亲卫的簇拥下,踏进历城。

径直进了府衙,他便派人安抚城中百姓,发钱发粮。

百姓不傻,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钱粮来的实在!

……

时至下午。

韩桢正在查看历城的卷宗。

一名亲卫踏进大堂,抱拳道:“县长,李黑虎来了!”

韩桢随口吩咐道:“让她进来!”

很快,李黑虎捧着一个蜀锦包裹的匣子走了进来。

韩桢问道:“你说的便是这东西?”

“没错!”

李黑虎语气清冷的答道。

韩桢扬了扬下巴:“打开罢。”

然而,李黑虎却没动,一双凤目瞥向他身后的老九等亲卫。

见状,韩桢说道:“用不着,直接打开!”

李黑虎依旧不动。

韩桢微微皱起眉头,李黑虎丝毫不惧,与他对视。

片刻后,韩桢开口道:“你等先出去!”

“是!”

老九抱拳应道,领着亲卫踏出大厅,随后关上大门。

待他们离去后,李黑虎这才解开蜀锦,打开匣子,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堂案之上。

韩桢心头微微一动,隐隐猜到了甚么,不由呼吸急促。

伸手打开木盒,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木盒之中,静静躺着一尊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的玉玺。

缓缓拿起玉玺,韩桢放在眼前仔细打量,材质乃是上好的蓝田美玉,一角为金,但却浑然天成,可见修补的匠人技艺之高超。

左肩刻有‘大魏受汉传国玺’七个隶字,右肩上刻‘天命石氏’。

正面用花鸟小篆刻有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玉玺不大,韩桢却觉得重若千斤。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道:“你所求之事……朕,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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