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他。”富婆指着我,不可置信地问靠窗坐着的舒莎。
“嗯。”班长点了点头,“叶麟是我同学,他也很喜欢狗,今天是來帮咱们的。”
听了舒莎的解释,富婆仍然半信半疑,低声道:“他长得不像爱动物的人,狗见了他会扭头就跑吧。”
班长表情不太自然,可能是在想“狗见了我才扭头就跑”。
“徐姐,人不可貌相的,我以前也犯过错误……就说眼下吧,养殖肉狗虽然长得不如宠物狗好看,可徐姐不是也对它们一视同仁吗。”
富婆把声音压得更低:“可是我看他不像肉狗,是吃人的狼啊,小姑娘你一表人才的,最好别和班里的坏同学混到一块……”
“叶麟不坏。”班长顿时激动地反驳道,稍后自觉有点失态,讪讪地改口:“叶麟沒有看上去那么坏,总之,徐姐你把他当成狼狗就行了,凶是凶了点,不过可以驯养的……”
谁是狼狗啊,本人是桀骜不驯的铁血孤狼啊,有朝一日还会成为北极狼王的,谁要给女猎人当狩猎犬,或者给女警当警犬啊,你付得起工资吗,你以为有可口的食物就能收买我吗,别做梦了汪。
富婆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问:“你叫叶麟,既然舒莎说你喜欢狗,我考你一下,,巧克力、鸡骨头、洋葱,这三种食物哪一种不适合喂给小狗吃。”
我靠,班长刚刚做完了计算題,你就给我出选择題啊,还嫌我们学生课业不够重吗。
而且你这分明是出題陷阱,我可是养过狗,并且常年出沒于宠物医院,认识兽医的人,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巧克力、鸡骨头、洋葱,都不能喂给小狗吃。”我上课回答问題从來沒有这么激情澎湃,“巧克力内含咖啡因,小狗过量食用会危害神经系统,有可能中毒死亡,鸡骨头细小又锋利,容易划伤小狗的食道,至于洋葱,会破坏小狗的血红细胞,造成贫血。”
每次小丁把治愈的病狗交还给主人的时候,总要把各种注意事项从头嘱咐一遍,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來了。
我回答得如此流利,大大出乎富婆的意料,她立即对我刮目相看,拍了拍自己右侧的空位:
“小伙子,你坐过來吧,看來你是我们一头的,对狗好的人,对人也坏不到哪里去。”
那可不一定,我这么想着坐到了富婆的右侧,老爸有一本外国翻译小说《天使的愤怒》,里面有个黑手党头目,一生的真爱就是自己小时候养的一条狗,可是杀起人來冷血无情,在他心目中当真是人命不如狗命。
不过这个黑手党头目有一句名言:“狗唯一的缺点就是它会死。”尽管偏执,但所有经历过宠物狗去世的主人,都会感同身受,因此对这个黑手党头目多几分同情。
“狼狗这个种类我也挺喜欢的。”富婆似乎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对舒莎说道,“虽然不如我家的笨笨小巧可爱,但是带出去足够威风,德国黑背那样的,对主人也特别忠诚。”
别当着我的面讨论狼狗,富婆你一语双关吧,谁是德国黑背啊,信不信我发起怒來把你家笨笨咬成两半啊。
班长不知为什么脸红了,沒有跟富婆继续谈这个话題,又开始一边旁听谈判,一边望向窗外的广场,试图找到可疑的第二辆运狗车。
曾氏兄弟对于我的入席沒有发表任何意见,现在警察都來了,也不多我一个志愿者。
“不行,我扛不住了,我得坐一会。”
连续熬夜的马警官,一屁股坐在曾氏兄弟旁边了,,这张餐桌一共有8个座位,左侧的4个位置被我和志愿者占满了,他只好坐在狗贩子那一头,让曾老大往里挤一挤,并且招呼民警小张也坐过來。
“长官,我站着就行。”穿警服的小张站得笔直,“我要负责取证录像,站在这个角度录像最全面最清楚。”
马警官见小张斗志旺盛,也沒有强求,他往椅背上一靠,喘了口气,指着对面的志愿者(主要是我和马慧雨)说:“你们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冬山市本來就警力不够,我今天休息不好,明天让毒贩子跑了怎么办。”
“你是缉毒警察。”曾老六一惊,大概是想到缉毒警察经常面临毒贩子的报复,跟普通警察不一样,基本会随身带枪,于是又多了几分忌惮。
“谁也沒请你來啊。”马慧雨在对面咄咄逼人,“你困了就回家睡觉去,你跟狗贩子坐一边是什么意思。”
“说明马警官他公正无私啊。”曾老六拍马屁道,“正因为你是他小姑,他才跟你划清界限呢。”
又递给马警官一根过滤嘴,“來根烟吗。”
“不用。”马警官摆手拒绝,并且指了指餐厅墙壁上的告示牌,“这里禁烟,你也别当着这些女士抽了。”
曾老六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把烟盒收起來了。
结果他兄弟曾老大喝了不少酒,手脚有点不利索,拿酒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曾老六,把刚收进口袋里的烟盒又给碰到地上去了。
曾老六弯腰去捡烟盒,我因为桌下黑暗,立即想起了我这次除了帮助班长以外,还有显摆多功能瑞士军刀的另一个目的,于是急忙说道:“我有手电筒,需要照亮不。”
马慧雨、富婆以及班长,都对我突然对狗贩子示好,产生了轻微的不解,曾老六也觉得我黄鼠狼给鸡拜年,沒安好心,沒用我的手电筒,自己摸黑把烟盒捡起來了。
“就给他们5万块钱,把这事了结了吧。”马警官微闭着眼睛,神经衰弱地用两根手指敲着桌面。
“不是说10万块吗。”曾老六急忙插嘴。
“你们也别太贪了。”马警官回望了曾老六一眼,“我是因为局长的交代,才过來做和事老的,也就卖4万块钱的一车狗,能卖5万,还省了油钱,你们还不知足吗。”
“谁说的……”曾老大醉醺醺地抬起头,“虽然现在车里的狗只能买4万……”
曾老六赶紧用胳膊肘一撞,让曾老大住嘴了。
确实很可疑,班长猜测曾氏兄弟沒有把大货车装满,还要在半途加装更多的狗,估计是正确的,而且那些狗就不是合法养殖,合法运输的了,恐怕都是在冬山市各处偷來的宠物狗啊,说不定它们的主人正因为宠物失窃心急如焚呢。
马慧雨和舒莎交换了一下眼色,舒莎更用心地努力观察广场上的情况了,据说小丁在内的几个志愿者,也被告知了有另一辆运狗车存在的可能,也格外加了注意。
不过,像徐富婆这样容易激动的志愿者,就不知道这件事了,不告诉他们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8万吧。”曾老六讨价还价道,“我们兄弟看在马警官的面子上,少要一点,你们要是同意,我们就连狗笼也送给你们。”
说着就伸手去拿马慧雨压在胳膊下的买卖合同,这份合同是一早就按格式打印好的,志愿者们轻车熟路,知道对于合法运输的养殖肉狗,只能购买不能明抢,否则属于抢夺他人财产,要受到法律惩处的。
我倒也不太在乎成交价是4万还是8万,反正是我不认识的牛总花钱,于是我伸手去摸裤兜里的多功能瑞士军刀,热心道:“需要签字笔吗,我这有签字笔。”
又惹得桌上的人都奇怪地看我,马慧雨一边压紧胳膊下的买卖合同,不让曾老六拿走,一边冷冷道:
“这位舒莎的同学,我还沒答应对方的报价呢,而且我自己有签字笔。”
我讪讪地把掏出來一半的瑞士军刀给塞回去了,而且稍微冷静以后,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盼望谈判尽早结束,反倒应该尽量拖延时间,否则发现另一辆运狗车,解救那些宠物狗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哼,还想要8万,真是狮子大开口。”富婆评价道,“要我说,你们应该把这车狗都捐献出來。”
“操,捐献了我……我喝西北风啊。”曾老大又要冲动,曾老六见兄弟喝完酒舌头都大了,连忙把曾老大按住了,并且让他少说话。
“我这是为你们好。”富婆用一种很气人的语调说,“你们做的是害性命的生意,下辈子多半要转生为猪、牛、羊,跟盘子里的这些肉一个下场,我让你们把狗捐献了,是让你们赎罪积阴德呢。”
“阴德有个屁用,我们要钱。”曾老大到底还是又说了一句,并且把斗大的拳头举到桌上來。
“大哥你别跟他们吵,有警察在这,不会让我们吃亏的。”曾老六用这句话提醒自己的兄弟,当着很可能带枪的马警官,诉诸暴力很不明智,还有点敲打马警官,让马警官别偏袒自己亲戚的意思。
曾老大哼了一声,从桌上的牙签筒里挑出一根牙签,露出牙花子开始剔牙了。
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我的瑞士军刀也内含不锈钢牙签,于是迫不及待地掏出瑞士军刀,找到剔牙组件,也张开嘴,当着大家的面剔起了牙,,虽然我早饭后漱过口,牙缝里根本就沒有和曾老大一样塞着肉丝。
诶,你们怎么一点也不羡慕我有这么nb的工具呢,虽然用长度111毫米的瑞士军刀來剔牙,有点操作不便,但是你们怎么谁都不问我一句,问问我拿的是什么呢,你们开口询问,我好显摆啊。
班长,班长你回个头嘛,你明明看见我在干什么了吧,为什么反而更加专注地去看窗外了,你这是觉得我太丢人,开始装作不认识我了吗。
就连喝醉的曾老大,都觉得我明明牙缝里沒塞东西,却模仿他剔牙,是在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