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乃是马政之子。
正史上,他随马政出使金国,签订海上之盟。
靖康之难时,马扩被河南绿林推举为盟主,于五马山起兵抗金。
此时的马扩还是个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的少年。
但听到马政叫他,马扩咬咬牙,和另外几个亲兵抱着水桶、刷子,坐吊篮从城头上下来。
没到地面上呢,马扩能能闻到风里那一阵阵的咸腥气息。
待他落到地面上,仔细看去,发觉莫易已经下了马,坐在路旁一块石头上休息。
而那马,已经被浸润成血红色的了。
马扩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敌人流的血,或者说这马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他只是咬着牙,壮着胆子,在万军注视下开始洗马。
其实,如果是正常战争,自己主将都打穿对面了。
脑子正常的都知道,这时候就两种选择。
要么赶紧组织精锐跟老大再冲一波,要么就应该赶紧让老大回到安全地带,省得出意外。
这两种做法哪种都算不上错,马政却偏偏在一或二之间选择了或。
也不是他要坑莫易。
要坑人马政就不会让自己亲儿子下去了。
实际上,他这霍邑城里的人马也是部分官军混着山贼、流民建立起来的。
莫易只是名义上的老大,在今天之前,更是和士卒们连面都没见过。
霍邑守军也就不可能为了他贸然打开城门了。
另外一边,邬梨整个军阵虽然都被杀穿了,但莫易毕竟只是一个人,所以只是士气低落,实际损失不大。
他见莫易不入城,似是有再战之意,当即发下令箭:
“钮枢密,敌将孟浪,你且带麾下四威将出阵,给本帅取下他首级来。”
钮文忠绿林出身,惯使一把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身手敏捷,江湖人称“铁蜻蜓”。
田虎起兵时,他倾尽江湖上打家劫舍得来的金银财宝以助,因此官封枢密使之职。
原本他统领着三万兵马,据守盖州。
这次田虎命邬梨攻打霍邑,专程调他前来。
而今得了军令,钮文忠刚刚也见过莫易踏营破阵之威,不敢轻视。
他带着麾下猊威将方琼、貔威将安士荣、彪威将褚亨、熊威将于玉麟四人,各执兵器,来到阵前:
“兀那小将,俺乃是大晋国田虎千岁帐下枢密使钮文……”
早在钮文忠出阵之时,莫易便已经重新上马。
神驹快如闪电,他一句话尚未说完,莫易长戟便已经到了面前。
莫易这杆银戟乃蛟龙身躯所化,长一丈三尺,重一百六十斤,周身上下常有水雾流转,杀人不沾血,有诗赞曰:
“武人仗之列群臣,帝子分封礼独尊。
金甲光摇龙虎气,兵威远摄收命魂。”
此刻,莫易对上钮文忠,双马尚未交汇,长戟银芒先出,钮文忠架起三尖两刃刀一挡。
“唔!”
他只觉一股沛不可挡的雄浑力道自兵器相交之处传来,当即闷哼一声,双臂酸软,虎口迸裂。
这还没完,二马错镫之时,他尚且无力反击,莫易戟尾再扫。
钮文忠大好头颅,宛若一个灌了豆腐脑的习惯一般爆开。
跟在长官身后的那所谓四威将见钮文忠转瞬即死,敌人又有一匹快如闪电的宝马,心知跑也没用,倒是鼓起了困兽之勇。
“好泼贼,方琼领教!”
“安士荣来取你性命!”
当下,原本跟在钮文忠身后的两将,一使浑铁枪,一使眉尖刀,拍马迎上莫易。
“找死!”
莫易单手握住银戟,向右抡出,径直斩了使眉尖刀的安士荣。
方琼大喜过望,自以为得了机会,挺枪一刺,却不料莫易左手一探,直接攥住枪杆。
他惊骇之间,只觉手中浑铁枪上力道回转,竟是在马上被莫易抓着枪头,拿枪尾生生捅死。
“于……”
“我不想知道你们姓甚名谁!”
剩下两将还要通名,就见莫易一声断喝,双手紧紧握住银戟,刃锋旋起,将四威将里剩下的褚亨、于玉麟劈飞出去。
莫易三合斩五将,万军震悚,城头上再度响起万胜之声。
他盯着中军帅旗下的邬梨,嘴角一咧,没有丝毫犹豫,纵马再冲。
“给我挡住!”
邬梨脸都青了,声嘶力竭地让前军顶上。
和刚刚自后军杀入时不同,这次莫易乃是正面冲杀。
他只觉身前人影如蜂拥蚁聚,一个倒下,十个再上,层层叠叠,似是无休无止一般。
莫易只是感觉有些烦,邬梨却是惊恐了。
他本是秦晋汉子常见的枣红色的面庞,刚刚被局势弄得发青。
如今这面色又开始变白。
只因为他在中军也能看见局势。
莫易一人冲杀,固然是被底下的士卒牢牢围住。
可他就那么大的身子。
长戟银光飞舞之间,也不过一丈方圆,能同时攻击莫易的士卒就那么几个,根本威胁不到他。
甚至在重围之中,莫易也坚定且不可动摇地朝着邬梨的帅旗前进。
邬梨嘬嘬牙,一个看似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要不,风紧扯呼?’
说起来,这其实算是田虎选错了人。
要是钮文忠为主帅,以他和田虎的关系,死上十个邬梨,他都不带后撤的。
但邬梨原本就是威胜军的一个寻常富户。
因为田虎知他幼妹大有姿色,娶来为妻,才加入的田虎阵营。
别说立场坚定了,邬梨连创业元老都算不上。
而这撤退念头一起,就再也刹不住了。
邬梨眼见着莫易又往前冲了几十丈,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退意越发坚定。
不料莫易见离中军不远了,当即劈手夺过眼前一员不知名偏将的大斧,冲着中军方位掷出。
邬梨要躲,就发觉这飞斧投掷的角度远高过自己头顶。
他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猛然回头去,看着自己中军“邬”字帅旗倒下的邬梨明白,这下自己死不死的已经什么区别了。
果然,帅旗一倒,远处霍邑城上和莫易同时高喊:
“贼将邬梨已死!”
军中的一般士卒视野有限,刚刚听着同袍哀嚎不绝于耳,心里就已经有些惶恐了。
如今见帅旗一倒,最低层的士卒反应还慢些,中层将军毫不犹豫,撒腿就跑。
霍邑城头上的马政见莫易竟是史无前例的单骑破阵,心潮澎湃之余,一首江城子脱口而出:
“将军来去懒睁眼,万军前,虎龙蟠,太行山边,刀枪透骨寒。
自古英雄多仗剑,追往事,豪气宽。
金戈铁马射雕鞍,倚城关,破敌胆,闻道今朝,烽火起狼烟。
浩渺赤血泼衣冠,旌旆展,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