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不屑地将草稿纸揉成一团, 随手当垃圾扔了。
然而可能真的是天选之人,齐妙想不但抽盲盒手气好,就连在猜题方面, 也是欧皇降世。
她那天晚上不耻下问的那道数学题, 一模一样的题型和数字,出现在了全年级第二次月考的数学卷上, 而且是作为压轴的倒数第二道大题。
在看到这道题后, 齐妙想自己都震惊了。
为了避免同班的人在考试时偷偷交流,每次年级考试的排座都会打乱各个班的顺序,避免同班同学同考场,上午考完最后一门数学, 走廊上人流攒动,齐妙想刚回到教室,还没来得及开口跟其他人说,一个猝不及防被兴奋的卢文佳抱住。
“倒数第二题就是那天我们去找纪岑问的那道题啊啊啊!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改!我第一次做出来压轴的大题, 12分稳拿, 我的想我爱你!”
那天一起去找纪岑讲题的几个男生从各自考场回来, 也差不多是这个反应。
“齐妙想,牛啊, 押题大师。”
“这都能给你押中。”
“还好那天我们去找纪岑问了, 不然后悔死。”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澄甚至想得更美好:“这要是高考就好了,12分, 我去,那我能碾压多少人啊。”
他认真地看着齐妙想:“齐妙想, 高考押题, 你可以的。”
这次就是碰巧运气好, 齐妙想哪敢押高考题,要是光凭她就能押中高考题,那专攻高考题的押题老师们都可以下岗了。
“别别别,我不可以。”她连忙摆手,“而且那道题也不是我做出来的啊,是纪岑做出来的,要是没有他,我们都拿不到这12分。”
齐妙想觉得这12份最大的功臣,不是她,而是纪岑。
几天后月考成绩出来,齐妙想的数学成绩比上次期中考进步了十几分,正式迈入110分大关,再多考几分,就到120分了。
而且不光是她,这次28班的数学成绩整体都有所上升,平均分也比上次提高了,数学单科班级平均分全年级排第二,仅次于29班,总算是给作为出题组组长的董永华挣回了一点面子,董永华挺高兴的,上课的时候难得表扬了几句。
“不过你们也不能因为这一次考得不错就骄傲自满,这一个学期你们到底学得怎么样,还是要看期末考试,不要松懈,继续加油知道吧?”
董永华先扬后抑,表扬了以后又是敲打:“这次的题目没有上次期中考出的那么难,所以考了高分的同学还是挺多的,我们班这次有四个同学考了140分以上,其中最高分是顾旸,145哈,很不错,考120分以上的人也挺多的,但是呢,跟隔壁29班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
“29班这次月考有三个数学满分,我们班这次没有考满分的,尤其是顾旸,就差一点,稍微有点遗憾。”
此话一出,讲台下响起不小的惊叹声。
他们一中毕竟是省重高,每年高考一本的升学率摆在那里,数学考140分以上已经是相当牛逼的存在了,只要能保持住这个水准到高三,清华北大不敢打包票,但全国前几的重点大学,基本是板上钉钉。
毕竟一个人只要数学能学好,其他科目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除非极度偏科的那种。
董永华没说隔壁班是哪三个人拿了满分,但不用想都知道,这三个人里面一定有一个是纪岑。
果不其然,董永华去隔壁班借了张答题卡过来,扫描投屏到多媒体大屏上后,答题卡的姓名栏那里,赫然就写着纪岑的名字。
分数是没有人能拒绝的150分。
台下响起参差不一的哇哦声。
但这次董永华的语气明显没有上次那么冷嘲热讽了,虽然纪岑考了150很优秀,但他们班这次考得好的同学也不少。
董永华说:“好了,欣赏一下人家标准的满分试卷,下次继续努力,争取期末考试,我们班也考个满分出来。”
一节课上完,董永华跟上次一样,把纪岑的答题卡给了顾旸,让他去还。
走之前,心情不错的董永华提着保温杯,把班长吴澄和文娱委员罗烟都一起叫去了办公室,要跟他们两个人商量一下有关于元旦晚会出节目的事。
这考好了就是不一样,之前董永华有多嫌弃这元旦晚会,觉得元旦晚会耽误学习,现在就有多开明。
罗烟就差没跳起来,赶紧和吴澄跟着班主任屁股后面去了办公室。
听到董永华提到了元旦晚会,班里的大家顿时也兴奋地讨论起来,让这节课间变得尤其热闹。
顾旸起身,准备去隔壁班给纪岑还答题卡,前面的齐妙想忽然转过头来。
她冲他笑了笑,开口:“那个,纪岑的答题卡——”
顾旸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说:“我去还就行。”
齐妙想抿唇。
这次不用她帮忙去还了吗?她还想着借还答题卡的契机,跟纪岑道个谢来着。
正好也锻炼一下去其他班串门的胆量,毕竟上次去的时候,她是把答题卡给了他们班的一个女生,让女生帮忙转交给接岑,结果搞得答题卡还错了,最后还是纪岑当面来问她要。
顾旸明确说不用,齐妙想也不能强行表示要替他去还,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顾旸比齐妙想要有效率多了,去了隔壁班,直接喊了声纪岑,然后把答题卡交给坐在门口座位的同学,让他帮忙传给纪岑。
一整个流程不超过二十秒,顾旸转身就走,被纪岑叫住。
顾旸:“还有事?”
“怎么是你来还?”纪岑朝隔壁的28班瞥了眼,“她还是不敢单独行动?”
顾旸面无表情:“你想让齐妙想来还,那我们班主任来找你借答题卡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他说,你要指定齐妙想来还你答题卡?”
纪岑好笑地挑了下眉:“我要真这么说,你们班主任肯定会觉得我跟她之间有什么。”
顾旸扯唇。
“你们之间难道没什么吗?”
“你要是想操心她、给她当人生导师,就麻烦你自己去操心,别老扯上我,我对齐妙想没那个义务。”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甚至还有些冷漠,换一般人早被吓退了,但纪岑脸上却丝毫没有恼怒的神色,他抱胸,靠在墙上,平静地看着顾旸,直接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又跟你爸吵架了所以心情不好?”
顾旸皱眉:“我在跟你说齐妙想,关我爸屁事。”
“但你爸不是她妈的老板吗?”纪岑说,“而且你爸不是也说,让你平时在学校多照顾一下齐妙想吗?”
顾旸神色一顿。
他爸是说过。那天家长会完事后,他晚上特意回了趟家,跟他爸提了齐妙想妈妈的事。
父子俩平时甚少沟通,谈心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出来,这还是自顾旸上了高中以后,父子俩第一次面对面坐下说话。
顾旸的性格有百分之八十来源于顾明周,儿子冷淡地提起同班同学的妈妈,结果父亲的反应更冷淡,说这是他和他秘书之间的事,不用他操心,自己儿子和自己秘书的女儿是同班同学,并不会影响到他和秘书之间的工作关系。
然后顾明周又反过来嘱咐顾旸,让他平时在学校,多照顾一下齐秘书的女儿。
顾旸觉得挺好笑的。
怎么谁都要他照顾齐妙想,纪岑是,他爸也是。
怎么他是上辈子欠了齐妙想的钱吗?这辈子要给齐妙想当老妈子还债?
他一个最不想管别人的事、也最怕麻烦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在发小和亲爹的嘱托下,为一个女孩子操起了心,甚至还给她当起了“老妈子”。
她为了自己亲妈的职业前途巴结他,她讨好他,冲他笑,都是为了人情世故,但她心里真正崇拜和亲近的不是他,是纪岑。
这段时间,顾旸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齐妙想和纪岑的关系越来越好,她从一开始到处躲着纪岑,巴不得离纪岑远远的,到现在想要主动来找纪岑,一见到纪岑,脸上都笑开了花。
纪岑确实有这个魅力,他跟纪岑认识了那么多年,从小就看着纪岑长在光环下,无论是长辈还是同龄人,每个人提起纪岑,都是赞不绝口。
顾旸从来没有为此不爽过,正是因为纪岑是这样的人,他们俩才能从小时候玩到现在,也只有纪岑,最能包容他的冷漠。
但现在顾旸很不爽,他心里其实也隐约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爽。
顾旸叹气,忽然问:“三斤,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纪岑扬眉:“担心什么?”
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顾旸说:“算了,没什么。”
即使已经跟纪岑认识了这么多年,很清楚彼此之间没那么容易决裂,但顾旸明白,有些玩笑不能乱开,有些心不能乱动。
快打上课铃了,顾旸转身回班。
时间掐的刚刚好,刚进教室铃声就响了,同桌吴澄还没回来,顾旸往前两排看了眼,发现罗烟也没回来,他估计他们还在办公室和班主任开会。
这节课上了十多分钟,两个人才从办公室回来,回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神秘的微笑。
顾旸不感兴趣,包括齐妙想在内的几个人却都很感兴趣,然而一问罗烟和吴澄,这俩谁也不肯说,说是要保密,等星期五下午开班会的时候再向全班宣布。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有关元旦晚会的事,但具体是有关元旦晚会的什么,就只能等到星期五揭秘了。
晚自习下课回家,齐妙想今天的作业写得特别慢,她一直在用手机看班级群消息,班级群是前不久吴澄把她拉进去的,果然像卢文佳说的那样,里面的聊天没什么营养,一般就只有几个显眼包在斗图,但今天不同,一向沉默的班级群热闹了一天,到现在都没停下,新的消息一直在往外蹦,班上的人还在商量元旦晚会的事。
毕竟这是他们高一新生自入学以来、高中生涯中所迎来的第一个学校活动,当然所有人都忍不住期待,这次活动会搞得像小说和电视剧里形容的那么精彩。
齐妙想当然也很期待,期待的后果就是,等班级群终于安静下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她还有生物练习册和英语周报作业动都没动。
不行了,不能再看手机了,再看这作业就别想写完了。
齐妙想把手机放远,然而写了没二十分钟,又对着作业抠起了指甲。
宁愿抠指甲都不写作业,专心不了一点,齐妙想知道今天这作业是彻底写不下去了,想了想,还是洗洗睡吧,明天早点起床,到学校再想办法,来得及补就补,来不及……那就抄别人的吧,嗯,就抄这一次。
说服了自己,齐妙想起身去刷牙。
打开房门,客厅里灯还是关着的,空荡荡的没人。
妈妈还没回来吗?
齐妙想边刷着牙边走到阳台上,想看看妈妈回来没。
在阳台上站了几分钟,只有陈年老路灯微弱照明的小区楼下忽然出现了两道直穿空气的车灯。
回来了!
齐妙想翘首等着妈妈从车子上下来,但看了半天,车门也没有打开的动静,反倒是她放在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齐妙想赶紧回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妈妈。
咦?不是已经到楼下了,怎么还给她打电话。
齐妙想没多想,直接接起,因为嘴巴里还含着牙刷,所以咬字有些黏黏糊糊的:“妈~妈~”
那边沉默,齐妙想又叫了声妈妈。
那边开口,结果却是一个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你妈妈喝醉了。”
“……”
不小心把牙膏沫咽下去了,喉咙一阵刺激,五官全部拧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齐妙想大概猜到这是谁,她不确定地问:“额,顾……老板吗?”
“你不用叫我老板,叫我叔叔就行了。”顾明周问,“你睡了吗?方不方便下楼一趟?”
齐妙想问:“我妈妈怎么了吗?”
“喝醉了。”一顿,顾明周说,“在车上睡着了,叫不醒。”
齐妙想倒吸一口凉气:“我马上下来,叔叔你等我一下下。”
来不及多想,齐妙想赶紧套了件棉外套,匆匆下楼。
她下了楼,跑到车子旁边,顾明周这时候已经下了车,站在车子旁等她。
跟上次在家长会时看到的感受不同,男人虽然还是一身低调沉稳的深色大衣,几乎要融进黑夜中,但齐妙想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他跟顾旸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像,尤其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甚至比顾旸还要更明显一些。
不过虽然看着气场很强,不大好相处,却是个会送喝醉酒的秘书回家的好老板呢。
顾旸也是,虽然看着冷淡,其实还是挺乐于助人的。
齐妙想恭恭敬敬叫了声顾叔叔,男人淡淡应了声,打开车门。
然后齐妙想就看见了躺在车子后厢里、俨然把老板的车子当成了床睡的她妈妈齐思。
齐妙想将身子探进车厢,拍了拍齐思因为喝醉再加上车子里空调热风吹而通红的脸,毫无反应,她又推了下齐思的肩膀,还是没有反应。
“没用的。”顾明周在后面说,“她睡得很死,所以我才让你下来。”
齐妙想额了声。
“可是顾叔叔,你叫我下来也没用啊。”她实诚地说,“我扛不动我妈。”
眼中划过一抹无奈,顾明周沉声,耐心对她解释:“我不是让你下来扛你妈妈上楼的。”
“我是让你下来给我带路的,因为我不知道你们住在几楼。”
“你介意我抱你妈妈上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