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胡同。
5号安全房。
曹有光用力摔下了电话，嘴里狠狠地骂道：“王八蛋，在家待着没有事做，净给老子搞事情！我看他娘的就是闲的！”
曹有光双手掐腰，骂人气势颇为豪气，杜建喜几个人看了微微发愣，不知道曹有光刚才还在兴奋地布置校尉营胡同的具体工作，怎么接了个电话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变的有些狂躁。
“处长……”
赵中海在特务组中除了曹有光之外，级别最高，见曹有光发脾气，其他人都噤若寒蝉，只得自己开口询问了。
这脾气发得丝毫没有道理啊！
曹有光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和大家没关系，大家按照之前布置的工作按部就班各司其职。”
曹有光说完，从椅子背上拎起风衣，一边穿一边说道：“彦武和我回处里一趟，其他人抓紧时间落实明天校尉营胡同豆汁摊的警卫工作，不能出一点纰漏！”
周彦武也穿上外衣，将手枪取出插进肋下枪套，见曹有光朝外走，也连忙跟了上去。
“处长，什么事？”周彦武低声问道。
曹有光步履轻快，却没有回答周彦武，周彦武识趣地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两个人出了院子，曹有光将钥匙扔给周彦武，轻声说道：“开车！我得想点事情。”
周彦武答应一声，进了副驾驶，发动汽车。曹有光并没有坐进副驾驶，而是坐到了后排。
曹有光闭目养神，心中却并不平静。
刚才接到处里女文员小艾的电话，说是秦志超和杨登欢吵起来了。
这让曹有光心中非常不悦，同时也有一点担心。
曹有光的担心并不是来自于杨登欢或者秦志超，这两个二货都不重要。
关键是那位女文员小艾！从电话中曹有光能够听出来，小艾说话之际带着哭腔，显然受了很大的委屈。
现在不知道的是这份委屈究竟是来自于杨登欢还是秦志超？
警备司令部是男人的世界，能够在里面谋的一席之地的女性职员，背景都不简单。
尤其是小艾！
小艾姑娘温柔娴雅，一说话脸先红，在处里与世无争，和谁都没有红过脸，负责的也是最为清闲简单的文字整理工作，平时没什么事也很少到处里，在处里的位置十分恬淡超然。
但是这些不代表着小艾姑娘好欺负！
小艾姑娘的父亲，是二十九路军的高级参议，宋将军一时都不能或缺的人物！
这样人能得罪吗？
曹有光很恼火，小艾什么身份，平时自己对她什么态度，秦志超不知道吗！
想到这里，曹有光微微一愣，随即想到得罪小艾姑娘的人，很可能不是秦志超，而是杨登欢！
对！一定是杨登欢。
年轻有为，断案推理如神，现在自己和沈岩身边第一得用人物，尾巴自然会翘得高一点，言语之中得罪小艾姑娘不是不可能。
这个杨登欢，什么人不好得罪，干嘛要得罪这位小艾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曹有光心中纠结，思前想后，已然把杨登欢当成得罪小艾姑娘的“罪魁祸首”，心中思考如何为杨登欢开脱，但是还不能伤了小艾姑娘的面子，让这小丫头回家告状。
这……
也太难了吧！
曹有光正自为难，突然一个念头浮了上来。
杨登欢干嘛去稽查处找自己？不是说好了明天早上校尉营胡同一起喝豆汁吗？有什么重要事，非要现在已经快晚上了，还要到稽查处找自己？
这个杨登欢，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曹有光心中忐忑不安，黑色轿车径直驶入警备司令部，在大楼少年稳稳停了下来。
周彦武下车，快步走到后门处，准备给曹有光拉车门。
曹有光不等周彦武开门，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快步走进办公楼。周彦武连忙锁了车子，跟着进了大楼。
稽查处办公室。
杨登欢将小艾姑娘挡在身后，瞪着秦志超，小艾姑娘似乎有些惊吓过度，双手紧紧地拉着杨登欢胳膊，从侧面露出半个脸颊，花容失色，呆呆地看着秦志超。
另外一个姑娘，在一旁死死地拽住秦志超，秦志超不知道为什么原因暴跳如雷，被杨登欢抽肿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神情，身子一窜一窜地想要向前，小姑娘都要拽不住他了。
“有本事冲我来，吓唬人家小姑娘算什么能耐！”杨登欢义正词严，挡在小艾姑娘前面，身材显得特别伟岸。
“娘的……，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到底是稽查处的，还是侦缉处的！你端得谁家碗？吃得哪家饭！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老子今天非要教训你这个脚踩两只船的东西！”
小艾姑娘哇的一下子吓哭了，满脸恐惧神色，恐惧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杨登欢心里都快乐开了花，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来自己真没有找错人，秦志超这小子还真是个惹事精，分分钟轻而易举地就将事情给扩大了。
自己原本仅仅是想把秦志超给激怒，为明天的谋划做准备。
谁知道秦志超太给力了，莫名其妙就和这个小姑娘杠上了！
难道就是为了小姑娘为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和颜悦色地说了几句公道话？丫也太豪横了吧！
这事自己必须得管！且不说人家小姑娘占着理呢，就算不占理，能在稽查处上班的小姑娘，谁没有一两个靠谱的亲爹干爹？
咱们帮忙，也是不是为了拍马屁，主要是因为小丫头可爱，见不得被别人欺负。
秦志超被另外一个姑娘拉着，扑了几次，都没有靠近杨登欢，愤怒地转回头，一把卡住姑娘的脖子吼道：“撒手！尼玛给我撒手。”
“你小子什么玩意，怎么老是和女孩打架？逮着谁是谁是吧？和姑娘叫板有什么意思，大家都是纯爷们，有本事冲我来啊！冲我来啊！”杨登欢不停叫嚷，脚下却不向前移动分毫。
“撒手！我让你撒手！”秦志超用力摇晃，女孩的脑袋随着秦志超手掌晃动而摇摆不停，被掐的脸色苍白，口中大声惊叫。
小艾姑娘被这一幕吓坏了，吓得惊叫一声，身子又朝后缩了一缩，双手搂着杨登欢胳膊，整个人恨不能都贴在杨登欢身上。
“别怕！只要有我在，他绝对动不了你分毫！”杨登欢身子挡住小艾姑娘说道。
“可是……可是……”小艾指着秦志超瞪大了眼睛说道。
“没什么可是！他想欺负你，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杨登欢大声说道。
“住手！”曹有光在办公室门口，正好看见这一幕，大声吼道。
“住你妈的蛋！”秦志超头也不回，顺口骂道。
杨登欢回头看到曹有光，嘴角中扯出一丝冷笑，笑嘻嘻地说道：“你妈的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蛋？鸡蛋？鸭蛋？还是恐龙蛋？”
小艾姑娘听杨登欢说得俏皮，不由得咯咯笑了一声。
秦志超听到小艾笑声，还以为杨登欢他俩在开自己玩笑，心中更是恼怒，用力挥手一抖。
秦志超比起男人来，力气不行，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力量上绝对占上风，那女孩再也拉不住他，被秦志超甩了一个趔趄，一下子没有站稳，摔倒在地，脑袋磕在桌子腿上，发出一声惨叫。
“小樊！”小艾惊叫一声，跑过去扶住那姑娘。
曹有光脸色铁青，原本以为惹事的是杨登欢，自己心里多少还有点忌讳，想着如何平衡这件事，让双方都有面子下台。
此时见闹事的人是秦志超，哪里还会客气，大声吼道：“彦武！”
周彦武连忙凑过来，答应了一声。
“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王八蛋！”曹有光狠狠地说道。
周彦武上前，一把揪住秦志超脖领子，想把他拉到曹有光面前。
毕竟是同事，自己怎么好意思下手？还是拉到处长面前，让处长亲自处置为好。
秦志超此刻也听到曹有光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到曹有光铁青的脸以及令人恐惧的目光。
“处长……”秦志超一声低呼。
周彦武手已经抓住了秦志超，用力拉扯。
秦志超心里一阵腻歪！虽然自己刚刚进入稽查处，对于处里的人事关系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却知道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称呼周彦武“喂狗的”。
你一个喂狗的，敢这么拉扯自己，是不是没大没小？自己要是被他给欺负了，这要是传出去，还有没有脸见人？以后在稽查处还混不混了？
“滚蛋！”秦志超用力推向周彦武，神色之间颇为不屑。
“哈哈哈！”杨登欢发出一阵大笑，学着秦志超说话：“滚蛋……哈哈哈，让你滚蛋。”
周彦武哪里受过这个，眼睛顿时一瞪，抓起秦志超，身子一转，腰腿使劲，一记大背跨，把秦志超如同口袋一般，扔在了地上！
“呸！”杨登欢冲着秦志超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活该！”
曹有光神色严肃，盯着杨登欢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
杨登欢听曹有光这么问他，登时瞪起来大眼睛，委屈地说道：“怎么回事？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两个小妹妹全程在场！你问问她们俩！”
不待两个小姑娘说话，杨登欢又接着说道：“我来这儿找你，原本有重要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和他说话，我是在问这位小妹妹……”
杨登欢一指小艾，小艾配合地点了点头，曹有光狐疑地看了一眼杨登欢，还没开口问话，杨登欢又说道：“谁知道这小子就来搞事情！”
说到这里，杨登欢不高兴地说道：“我知道，我和这家伙在警察局有过节，但即便是这样，咱们是不是也得以大局为重？他老是这样拆台，有意思吗？”
曹有光对于秦志超和杨登欢之间的过节，并不是很清楚，听杨登欢这么说，眼睛又望向秦志超。
“好吧！就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梁子，我杨登欢全部接着，你别冲着女人来劲儿啊！你说他算是什么东西！”
杨登欢神色慷慨，振振有辞地说完，冲着小艾说道：“这位小妹妹，你一直在场，说一句公道话，我说得是不是实情？”
小艾扶着小樊姑娘，连连点头，冲着曹有光红着脸说道：“处长……”
曹有光连忙温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小艾啊，让你受委屈了。”
说完冲着周彦武说道：“彦武，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小樊扶到医务室，看看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杨登欢见状，也连忙凑了过去，和小艾一左一右扶起了小樊，口中说道：“我去吧，我和小艾姑娘一起去。”
小艾听了脸一红，却没有说话。
“你留下！我有话问你！”曹有光严肃地说道。
杨登欢冲着小艾尴尬地笑了一下，撇了撇嘴，周彦武上前，扶起小樊姑娘。
“处长，你得给我做主啊！杨登欢跑到咱们稽查处打人，分明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这就是在扇您的脸啊！”秦志超趴在地上大声哭嚎。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再发出一点声音，老子就把你调到督战队，让你小子明天就上前线！”曹有光狠狠地骂道。
秦志超连忙闭嘴，不过脸上仍然是一副不服气的神情。
“没事你来稽查处干什么？”曹有光盯着杨登欢冷冷地问道。
“谁说没有事？大事！我有重大发现……”杨登欢兴奋地从口袋中拉出《唐诗选辑》，但是却被曹有光给打断了。
“为什么不去5号院？”曹有光皱起眉头，看着杨登欢手里的《唐诗选辑》，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这个时候摸出这本书来。
“废话！”杨登欢也上了脾气，不高兴地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道：“瞧瞧几点了！我发现重大线索之后，决定来找你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我想着你怎么不得来稽查处来打个照面啊？我要是再跑一趟5号院，咱们俩跑岔了怎么办？耽误了大事又该怎么办！”
杨登欢说到这里，越说越气，用手里的《唐诗选辑》指了指曹有光说道：“行！既然这样，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去找我们沈处长，反正大家都是为党国办事！”
杨登欢说完，气哼哼地转身，朝着门口走过去，正好和回来的小艾姑娘等人碰面。
杨登欢看了一眼小艾，小艾眼里露出关切目光，杨登欢叹了口气，低头侧身从小艾身边走过。
“干什么，你给老子回来！”曹有光大声喝道。
秦志超此刻已经站了起来，见曹有光冲着杨登欢发脾气，大喜过望地说道：“对！处长！不能便宜这小子！说走就走，把咱们稽查处当什么地方了？醇香阁吗？提起裤子就走？问价钱了吗？”
曹有光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周彦武！我这个王八蛋抓起来关到禁闭室！”
“对！把这个王八蛋抓起来关到禁闭室！老子待会儿要好好消遣消遣他！”秦志超指着杨登欢吼道。
“这个王八蛋！”曹有光用力地指向秦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