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怎么可能履行它的诺言?”伊西斯高声继续道,即像是在反问赛瑟,又像是在回答自己,“它的宠臣为了扩张它在人类世界的领土,不断地唤醒那些沉睡几乎入了死地的远古邪魔;并且,撒旦的领土更多的是在二层天之中,它们是空中属灵气的恶魔,就像一块在邪恶可憎的污血中浸泡了万年之久的肮脏又厚重的花岗岩,横杵在天堂和人类之间,一来为了当面污辱圣洁真实的永恒之王,二来是为了让全人类陪着撒旦和它的走狗一起下地狱。”
“萨姆亚撒和它的头生子们以及奴仆们为了迷惑世人,让人类以为它们是神明,是创造者,是光明天使,或者是来自宇宙深处的神秘又高级的生物。金钱和财富对于撒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它也愿意教给人类那些禁忌的知识,那些被诅咒的奥秘,这些无用的知识和隐秘人类知道得越多越走迷,堕落得越深。这是撒旦最乐意看到的,也是它所作所为的根本目的。它知道自己早已无药可救,它嫉妒人类竟然能够获得万王之王的怜悯和救赎,所以它不顾一切地要阻止人类认识这位真实存在的造物主,因为只要人类一日不认识他们的创造者,他们生命的来源,他们降生于世的根本目的,那么无论人类社会发展的程度多么高,文明多么令人惊叹,人类最终的结局就只能是毁灭。”
“赛瑟,你从小受到了维洛戈萨最优秀的皇室教育,就算是当代赫赫有名的学者,也没几个能比你更加有智慧,更学富五车。你且去查考维洛戈萨的历史,去巡行大陆上藏书最丰富的图书馆,你会从无数的史料和古迹中了解到,那么多显赫一时的辉煌文明,在其巅峰时期就神秘地被毁于一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们人类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只要你们一天不认识永恒之王,你们就永远不可能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只要你们一天不认识永恒之王,你们就算获得了再多的知识,再进步的技术——你们的文明哪怕发展到了无论男人女人小孩牲畜都能自由地在天上飞的程度,你们还是会无一例外地走向毁灭,并且你们的技术发展得越快,你们就离万劫不复的深渊越来越近。”
“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啊!难道你们活在世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死去,无论贫富贵贱的人都变成一把尘土吗?维洛戈萨不是第一个人类世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维洛戈萨之前已经有数个人类世界被彻底毁灭了,而且纵观这维洛戈萨大陆的历史,你们这代人类的结局不会比之前的人类世代好多少,你们迟早也会灭亡——这是明白着的事实。”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吗?赛瑟因为我还是人类女子的时候,我属于维洛戈萨。所以就算我现在是个注定要下地狱的邪魔,就算我血管里的血早已被撒旦荼毒,就算我比地狱中最肮脏的爬虫还要污秽不堪,我也是个属于维洛戈萨的恶魔。我里面如果还有一丝丝人类情感的话,那么是因为我曾经深深地恨过维洛戈萨,正是因为我恨人类,我恨代表我爱过。”
“如果你问我,恨不恨撒旦,”伊西斯的声音开始变得平静了,这平静令人绝望,几近于死,“我根本不恨它。”
“你难道不是在撒谎,”赛瑟立刻反问,“难道你不是和撒旦在一起厮混得太久了,也变成谎言之母了?”
“我很诚实地告诉你,我是撒谎,我撒了无数个谎,害人至死的谎,毁人灵魂的谎,破坏家庭的坏,撕裂和平的谎,引起杀戮的谎,诱人邪荡的谎……撒旦怎么撒谎,我也怎么撒谎,就像你之前亲眼见识过的那样,赛瑟;我表面清纯无辜,可是我骨子里就是个邪妇,是个恶魔。从我在伊西斯坑道门口见到你,我就想引诱你之后再毁掉你,可是我失败了。”伊西斯毫不害臊地大声描述起自己的邪恶,她倒也不是以此为自夸,也不像是有所悔恨,只是很平静地在陈述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也许活到她这样五千多年的岁数,看谁都像是在演戏,看天使是在演戏,看世人是在演戏,看撒旦是在演戏,看自己更是在演戏。
“但是,”伊西斯接着道,“我在这件事上绝对没有撒谎。我不恨撒旦,我恨它做什么呢?是我无视深夜之中来自永恒之王的警告,是我自己喝下了公山羊嘴里流下的萨姆亚撒之血,是我自己当着万王之王的面亲口弃绝了祂和祂的救恩,是我自己投入了撒旦的怀抱,成为了它以及整个地狱中最为邪恶下贱、肮脏污秽的趁手工具。比起撒旦,我岂不是更应该痛恨我自己才对?”
“你说得对。”赛瑟回答,“你这来自地狱的妓女也能有这样诚实的良心,实在是不可多得。”
“谢谢。”她说,“反正我迟早都要毁灭,不如把一切真实的想法都告诉你,我的结局一片黑暗,是死光中的死光。我的未来见不到一丝光亮,所以,不如让你作我黑暗的见证人,让世人看到我,一个普通人类女子是如何自甘下贱而被魔鬼引诱的真实故事,这也是我报复撒旦的最好方式了。”
“这不太像报复,就像你之前说过的,”赛瑟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你这行为更像是良心发现——我觉得你心里还残留着不少人性,尽管你灵与肉都已经被撒旦毁得无可救药了。”
伊西斯摆摆手,“这残余的人性对我没有丝毫用处,因为我的结局是注定的了。不过对你们人类倒是有些用,因为我的话就是对撒旦罪行的指证。”
“我不觉得世人读了你的故事就会有多大反省,”赛瑟低声道,“我知道人心如何,你岂不是比我更知道人心?”
“我的话的确不能拯救维洛戈萨,但是有一个人的话却可以,”伊西斯抬起瞎了眼的脸,好像刹那间恢复了视力,又好像在她面前站着一个看不见真实形象的耀眼轮廓,“在这点上,我同样没有撒谎,我说的是真的。”
“这个人是谁呢?”赛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