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的这么难听啊,”陈春之有些无语,“我们老爸的钱本来就是我们的啊,上次我从他钱夹里拿了一些,在他发现之前主动承认了,他还表扬我是诚实的好孩子呢。”
“可是……”可是我们的爸爸,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吧。陈暮野不敢想像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该不会你跟你爸之间关系不好吧?”陈春之疑惑地问。
从对方眼中看出怀疑的神色,陈暮野赶紧摇头否认,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天天挨打的事,他一定会瞧不起自己,更不会跟自己做朋友了。
“怎么会,”他苦笑起来,“我爸他很疼我的,我让他买给我就是了。”
陈暮野知道爸爸的钱放在哪里,那是客厅电视柜下面的一个小抽屉,但一旦丢失他一定是第一嫌疑人,所以他不能冒这一风险。于是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爸爸的钱夹上面。
一天早上爸爸出门之前,他趁他去洗手间的空闲,偷偷把他外套口袋里的钱夹掏出来跑回房间。他把门轻轻敞开一条缝往外看,爸爸并没有什么怀疑地随便把外套一披就匆匆出去了,他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如果说这只是第一轮难关的话,接下来的第二轮难关才是真正困难的。
中午爸爸还没进家门,他就听见他在门外骂骂咧咧的声音,尽管早已预想到了这种情况,但他还是吓得要命。
“砰!”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同时,怒吼声也同时响起来,“陈暮野,你给我滚出来!”
陈暮野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走出了房间,双腿不停地发抖。
“我问你,”男人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老子今天出门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老子的钱包?”
陈暮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后退了一步拼命摇头:“没有。”
“给我说实话,否则有你好受的!”男人恶狠狠地说。
“真的没有……”陈暮野都快哭出来了。
男人怀疑地瞪了他半天,感觉他不像在撒谎,但心中更加愤怒难当:“妈的,老子的钱包真的被偷了!我就看公交车上那小子鬼鬼祟祟的不是个好东西!”
陈暮野心中窃喜,虽然对不起公交车上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他总算不用被怀疑了。
可惜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愤怒的爸爸一掌掀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是的,即使不成为犯人,他也无法免除成为出气筒的命运。但陈暮野第一次被打得这么心甘情愿,毕竟他可是得到了五百块巨款呢。
下午他跑到商场,在周围的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中买下了那架遥控飞机,尽管带着一脸伤痕,但第一次被人这样看待的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骄傲和光荣。但是他还是把这个承载着骄傲和光荣的昂贵玩具送给了陈春之,因为对他来说,一个朋友的价值要远远大于这冰冷的机器。
“咦,你真的买到了啊!”陈春之惊讶地望着他,和他在一起的孩子们也羡慕地围了过来。
“嗯,送给你。”陈暮野腼腆地把飞机递给他。
“谢谢,我想要这个很久了!”陈春之感激地接过来,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
“春之,也借我玩玩嘛!”旁边的男孩子讨好地说。
“还有我!”
“我也想玩!”
“好啦,”陈春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今天快下雨了,明天晴天后我们到那边的空地玩怎么样?”
“好啊!”孩子们欢呼起来。
“请问……我也可以加入你们么?”陈暮野鼓起勇气小声问。
“诶,为什么?”陈春之不解地问。
“什么为什么,”他焦急起来,“不是你说的么,只要我送这个飞机给你,你就跟我做朋友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陈春之笑了起来,笑容依然像天使般灿烂,“可是很抱歉,我妈妈说不许我和单亲家庭的孩子做朋友。”
“什么,他没有妈妈,好可怕啊!”
“听说他妈妈跟人跑了,没想到是真的。”
孩子的话往往毫无顾忌,也往往最伤人。陈暮野拼命隐藏着的伤疤,就这样在所有人面前,被狠狠揭开来。
“没妈妈,没妈妈!”
孩子们围着他转起圈来,讥笑声越来越大,一次又一次刺进他的心里。
“你们闭嘴,闭嘴!”终于忍无可忍的他,大吼着扑向他们。天空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他在雨中哭泣着一路狂奔,最终抓住陈春之的肩膀:“你把飞机还给我,还给我!”
“飞机不是已经送我了么?”陈春之无辜地眨眨眼睛。
“是你骗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愤怒的吼叫着。
“嗯……也许是因为好玩吧,”陈春之想了想说,“不过提醒你哦,不要讲出去,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而且,小心我把你偷钱的事情告诉你爸。”
“我……我才没有偷钱,飞机是我爸买给我的……”他顿时慌乱起来。
“是么,那要不要去向你爸问问看啊?”陈春之意味深长地笑了,“你爸每天打你的事,还有谁是不知道的呢,否则你觉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跟你做朋友。”
陈暮野绝望地垂下了肩膀,直到陈春之离开了很久,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把他的衣服淋得湿透。
突然,他发疯一样地跑了起来,边跑边歇斯底里地叫喊,像个完全失去控制的疯子。雨水渗进他全身的伤口很痛很痛,但他却觉得爽快得很。
作为一个七岁的孩子,他没有理由地承受了太多太多,此刻终于能够尽情大哭一次了。
终于,体力不支的他重重倒在了地上。他仰面超强接受雨水的洗礼,却意外地没有感受到水滴。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发现头顶上方有一把小小的红色雨伞。
那把雨伞的下面,站着一个身穿白色短裙的女孩。
她一直站在那里,直到雨停才走了。也许是出于丢脸,陈暮野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也不敢抬头看她,直到那个女孩走远了才意识到没有对她说谢谢。
在如此绝望的大雨中,是那个女孩让她感到了此生唯一一点温暖。
第二天依旧是雨天,陈暮野带伞去学校,却在伞架上一眼就看到了昨天那把特殊的红雨伞。
伞的吊牌上写着一个小小的名字——白雪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