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渊莞尔,没思索就温柔念出了后面两句,“天气稍寒吾不出,氍毹分坐与狸奴。”
沈锦书挠头,“前面那一句我能理解,后面那一句,是什么书来着?”
秦仲渊含笑解释,“氍毹,就是地上的毯子,诗的作者说,天气寒冷了他便不想出门,跟小狸花猫一块儿坐在毯子上,惬意悠然。”
沈锦书恍然大悟。
她叉腰叹气,“小公爷你看,我这种文盲,是没法跟你谈诗论道红袖添香的。”
秦仲渊摇头好笑。
两人正说话,屋里忽然有人将门打开,两人侧眸,就看到沈霁初抱着小狸花猫站在房里,含笑望着他们。
沈锦书高兴挥手,“霁初你醒了啊?”
沈霁初轻轻抚着小狸花猫的毛发,开心的跟沈锦书说,“是姐姐的猫把我吵醒的,也不知道它从哪儿进来的,一来就睡我心口,压得我喘不过气。”
沈锦书指着秦仲渊,“不是我的猫,这是小公爷的猫,他家里还有一只黑猫,怕两只猫打架就放我们家寄养。”
沈霁初立刻看向秦仲渊。
她以为这是姐姐养的猫,才如此爱不释手一直抱着,结果,这是别人的猫……
她这样当着人家主人的面霸占人家的猫,是不是有点不好?
她欠身行礼,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猫递给秦仲渊,“这是小公爷的猫啊,我以为是姐姐的……那,还你。”
秦仲渊含笑伸手捏了捏狸花猫的耳朵。
可狸花猫却不满意地冲他喵喵叫。
他失笑,将手收回,抬眸对沈霁初说,“它好像更喜欢二姑娘。”
沈霁初有点兴奋地说,“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回事儿,我一醒它就用脑袋来蹭我脸,还要睡我怀里,我把它丢床下了,它又跳上来往我怀里钻。”
沈锦书失笑。
见这儿没第四个人,她低声说,“我用宝珠引你魂的时候,它是最先发现你的,一直上蹿下跳跟我抢宝珠呢,没有它的话,我也发现不了你回来了。我想,大概它觉得宝珠是它的宝贝,而你是宝珠的宝贝,你就等于是它的宝贝。”
沈霁初没想到她跟这小狸花猫还有这样的缘分。
她用脑袋蹭了蹭狸花猫的脑袋,“谢谢你呀,小狸奴……”
沈锦书走进门槛里,扶着沈霁初说,“你身子还很虚弱,快去躺着。”
沈霁初乖乖应了。
等她重新躺下,沈锦书征得了她的同意,让秦仲渊走进房里。
看着秦仲渊一步步走向床边,沈霁初眼神恍惚。
前世,这个小公爷好像英年早逝,死得挺早……
秦仲渊坐在床边椅子上,含笑问沈霁初,“二姑娘是不是在想,我前世的结局?”
沈霁初猝不及防,蓦地回神望入秦仲渊的眸子里。
她有些无措地攥紧被子,“你……你怎么知道?”
秦仲渊莞尔,“我从二姑娘眼睛里看到了惋惜,看到了怜悯。”
沈霁初轻咳一声。
没有人不好奇自己另一世的结局,秦仲渊也一样。
他问沈霁初,“我能不能冒昧问一问二姑娘,我前世是什么结局呢?”
沈霁初垂眸低声说,“两年后,国公府挂起白幡办丧事,儿子的丧事刚结束,又开始办母亲的丧事,后来,老国公披甲重上沙场,率兵追击敌人却误入敌人陷阱,全军覆没,老国公被万箭穿心,雍王府世子爷率兵将敌军歼灭,为国公爷和将士们报了仇,又将国公爷的尸体运送回京,国公府从此只剩下一个小姑娘,皇上册封她为郡主,养在皇家……”
秦仲渊蓦地望着沈霁初。
他那双眼里满是错愕!
他知道他是短命之人,可他没想到,他两年后竟然就死了!
而且,他的死竟然刺激了母亲,让母亲也一病不起,随他而去……
他更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会万箭穿心而死,国公府只剩下雪霏一个人……
那么小的小女孩,接连失去三位至亲,就算获封郡主,就算能养在皇家,她也不会快乐的。
一旁,沈锦书也愣住了。
她蓦地望着秦仲渊。
她没想到,前世秦家竟然这么惨……
难怪十几年后以墨无伤为主角的那本小说里,没有跟国公府秦家相关的内容,因为国公府已经形同覆灭了……
秦仲渊死死掐着手掌心,用力克制着心底的悲痛。
他望着沈霁初,眼里满是感激,“多谢沈姑娘相告,我一定会阻止我爹再上战场,他这辈子定能颐养天年,不会再落得那样的下场!”
沈霁初颔首,“如今小公爷能撑起国公府,老公爷自然不会再重上战场,他老人家啊,在家里含饴弄孙就好了。”
秦仲渊站起身来,给沈锦书和沈霁初各自行了大礼。
“多谢两位姑娘改变了我秦某人的命运,多谢两位姑娘,拯救了我秦家满门!”
沈霁初被他这样行大礼吓了一跳。
她连忙说,“小公爷你感谢姐姐就是了,我没有为你做什么的,当不得你这么重谢!”
秦仲渊抬眸望着沈霁初,“可是若没有二姑娘逆转时空让一切重来,我的恩人沈姑娘就不会来到大宁国,沈姑娘对我恩深似海,二姑娘也一样对我恩重如山。”
沈霁初眨了眨眼。
要这么论的话,倒也是哈。
沈锦书笑着扶起秦仲渊,打趣道,“什么恩深似海,不过是小事儿一桩,今后小公爷你要是也成了大将军,那,稍稍关照一下我家昭儿就行了,二妹妹你说是吧?”
沈霁初笑着点头,“是的是的。”
沈锦书看了看沈霁初,话音一转,“不过昭儿有个太子太傅亲爹,今后又有东宁侯府的爵位承袭,他应该是用不着别人帮扶的,那这样,小公爷以后帮扶一下我们二妹妹未出生的孩子,也是可以的。”
“……”
正点头的沈霁初愣住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沈锦书。
随即,她又好笑又无奈地摇头。
她拨弄着心口的小狸花猫,轻声说,“我可能不会有孩子了。”
沈锦书惊讶地望着她,“为什么?你前世是被宋明堂和谢春华下了毒,身子毁了不能生,可你如今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不会有孩子了?”
沈霁初平静地说,“我不想再嫁人了,那样的苦头,吃一次就够了,我再也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交付给一个信不过的男人,我再也不会让他们来毁掉我的一生。”
她抬眸看着沈锦书和秦仲渊,苦笑,“我想,我大概已经失去了爱别人的力气了,我信不过,也爱不起来,我此后余生,只想爱自己。”
沈霁初的话,让秦仲渊蓦地抬起头望向她。
再也无法爱人了……
好熟悉的话。
原来就在这样近的地方,有两个同病相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