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去是什么样的?
凯莎漫步于悬空楼台似的长河之上,她在时间的旅行里不断溯洄而上,似返乡的游鱼找寻时空的源头。
那一幕幕的画面犹如走马观花,有些不重要,她匆匆掠过,有些没见过,她若是起了兴趣,就着重标记了。
他呢?
她好像找不到他了。
时空是个复杂的领域,她涉及的程度不如莫甘娜,也不如一直走在前沿的苏陌。
理论上来说她应当能在时空的长廊里看到她爱着的男天使,时空是稳定,不可改变的,尽管卡尔推翻这一理论基础,但对于时空这一最深邃的尽头,凯莎可不信卡尔有能力进行过多的改变。
那他呢?
天宫时代历史的距离对于宇宙时间的辽阔并不起眼,她应该早就能看到她爱恋着的人儿,但仿佛有团迷雾笼罩了这一切,她翻遍了宇宙,也不见恋人。
可他明明好好的,存在于这个宇宙,究竟是什么抹去了他?
抹去他的是谁?难道是卡尔理论里的终极恐惧?亦或是虚空中活跃的虚空神灵?
凯莎沉思良久也没能得到答案。
虚空理论的危险和前沿淘汰了还在坚守正义的她,她的改变似乎还不能追上卡尔等邪神的脚步,她还得加把劲。
随着天宫时代的远去,她的脚步渐渐走入了那个蛮荒时代。
她看到了华榷,那个活在年少记忆里的王者,他在父亲的支持下拥兵而上,杀死了当时的指定继承人大王子,成功用刀剑的血滴登上了王位。
那时的他与父亲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气宇轩昂的他们一起站在王宫的宫墙上俯瞰王城的浩瀚,举杯同庆他们事业的成功。
而在他们的身旁,御用的野兽作为他们政变的先锋,舔舐着华榷赏赐的血酒,血酒的杯纹上刻着“苏”的名。
这是天使文明霸业的开始,新上任的王者华榷雄心勃勃,他立志开疆拓土,任用了他的阴影野兽作为军队的掌管者,向周围的文明发起了起点般的挑战。
在这一霸业的过程中,鹤萨格于半路加入,他们四人聚在一起,构成天使文明最顶尖的权力机构。
杀!
战争至此之后永不停歇,王者从那翩翩少年迟暮成了中年,多了如深渊般的城府和让人猜不透的心计,她的父亲从那优雅公子变得内敛深沉,服饰从那华丽变得单调平凡,奢靡的舞会上他从参会的小卒成了主事人,有种莫名的唏嘘感。
苏陌的父亲呢?
从旅的生涯使他变得更加暴躁,他回程后多是殴打他的伴侣,伴侣抱着那历史碎片里的“不存在”默默承受,不再言语。
看来苏陌是存在的,她爱着的男天使是存在的,被抹去的是他的身影,但却抹不掉他在这宇宙里留下的痕迹——时光或许无情,但时光里的事与物有情。
于是凯莎接着看了下去,在那寂寥绚烂的时间荒野上,她看完了一个男天使的成长史。
一个小男孩从母亲的死去沉默了眉眼,他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小跑,一如凯莎年少时的孤单。
尽管看不到,但凯莎能想象出院落里堆满的落叶被他扬起的画面,这个本该天真的年纪却多了如墨暗沉的色彩,他推开门,门后路过的天使贵族孩童避他如豺狼,大喊这个恶魔小孩跑出来啦。
连那看不见身影的历史碎片都恍若被这失落抓住了心脏,这一抹对自己的厌弃令人不快,这个善良的小男孩没有去抱怨世道不公,只是默默遵守着自己母亲的善良,没有去胡闹打架。
可他骨子里的恶魔做不了假,当有个天使孩童开了他母亲的玩笑,他一反常态地没有沉默,而是暴起,星光渐落的眸子里刻满了血色。
血色涂满了他的小手,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无助慌乱地看着手中的鲜血,鲜血的腥臭惊起行人的远离,街道上那气若游丝的天使孩童看得凯莎紧皱眉头。
接下来的事更是诡异,当那从旅归来的父亲平息了事端,操着大嗓门怒骂那个死去的妇人真能给他惹事,迎来了的却是一个血色翼展的恶魔。
这个恶魔罕见地与他的父亲打了一架,这仿佛拼命的态势刺破了父亲的旧伤,加剧了生命的流逝。
可这个被冒犯了的男人没有暴怒,而是沉吼。
“不愧是我苏戮的儿子,做得真好。”
他在乎自己的生命,但更在乎儿子终于啃噬完他给这个长子喂的蛊虫,成为真正的万中无一。
于是这个长子被他送上了战场,在军营里,苏陌结识了他的朋友们。
“我叫克罗恩,你叫什么?”
这个面容长得像天使大汉的少年操着他的口音拍着苏陌的肩膀。
本就沉默喜静的苏陌不想搭理他,只是从鼻音里哼出他的名字,低若蚊鸣。
“苏陌。”
“苏什么?”
在一旁偷听的小个子天使少年凑过来,他显然也很好奇这个衣着不似普通天使的沉默少年的名字。
“苏陌。”
苏陌不想多言,只是说清了这个名字,便又拉开了交流间的距离。
剩下两个新兵少年面面相觑,天性好动的他们不懂怎么会有个这么不爱沟通的天使少年。
要是这个天使少年做了他们战友,以后战场上还怎么沟通?
宿命就是如此地巧妙,他们做了战友,苏陌还是他们的队长。
凯莎看到这里没有去打扰他们,过去是个无法改变的东西,就算凯莎如少女时分噙着盈盈笑意站在苏陌的面前打开他的心扉,可能也会如宿命分别般湮灭了情起的缘分。
她在这里,她的爱人就不会孤单彷徨,漠然冷血。
就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