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之下,陈林琳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她就欣喜若狂起来,连带着老爹也不管了,直接将其一把推开,两腿一蹬就从六七米高的楼跳了下去。
落地的那一刻,她就发现辻弎变了,整个人都变了,想问点什么,见辻弎哭的如此伤心,也就作罢。一来是没搞清事情原委,二是老爹遇见那人毫不犹豫的卖了辻弎,两人必然会有嫌隙,万一辻弎不知,还能有转还的余地。
八面佛见着辻弎微微有些惊讶,就劈了一件外套的他,明显比昨天高大了许多,更为壮硕,并且原本黑色的鳞片此时成了更为细小透明的颜色,密密麻麻布满全身。
陈林琳安慰道:“不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辻弎哽咽着说道:“昨天我撞钟之后就准备回来,哪知道遇到个变态!他把我打晕了,接着醒来我就在垃圾堆里,我身上啥都没了,还有这里!”
他撅着屁股指了指嚎啕大哭:“我不干净了!哇!~天杀的,这都什么人啊!哇~”
陈林琳嘴角扯了扯,一头的黑线。
“我的贞操啊!”辻弎哭的泣不成声:“不要让我知道那王巴蛋,不然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陈林琳稍稍放心了一些,给了远处八面佛一个眼色。
八面佛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一屁股坐在门前的水泥石阶上,深深觉得闺女给自己挖的这坑,不小。
江湖规矩年关不得闹事,无论是在末世前还是末世之中,尤其是四合会这由南方起家传承悠久,丝毫不输在史书之上浓墨重彩的白莲教的存在,咬着牙给帮众发了年终奖,安安稳稳的让帮众过了一个好年的王兴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好过。
至从年前决策失利以来,王兴感受到其他人的眼光也变了一样,不是滋味。
幸福街那传来的欢声笑语越大,他越是难受,辻弎越得意,自己也就越窝火,得让小子不舒服吗,自己才能舒服。
他叫来赵阔。
王兴十岁混迹江湖杀人,从两广起家与人争地盘到海外大大小小堂口数十座,最后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硬生生啃下一块肉来,什么样的悍将智囊没有见过,但如赵阔这种又阴又狠任谁被他咬上一口都得脱层皮的,真没有。
他从龙头椅子上缓缓起身,转身为关二爷上了一炷香,又从神像之下掏出珍藏多年的极品铁观音,忍痛掏出一小撮,可想想又觉得有些肉疼,喝一点可就少一点,以后在想喝上这等茶叶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最后抠抠搜搜的划拉出一半,这才丢进茶壶里。
赵阔看着王兴那一脸肉疼的模样,颇为搞笑,黑黑道:“舍不得就不要放,我又不是你,喝不出好坏。”
王兴猛的抬头,表情由一脸沉痛转为幽怨,但好歹是一帮之主,这点心气还是有的,毕竟沾了水的茶叶总不能掏出来塞回去不是。
只可惜这家伙不懂茶,否则这一泡茶水,怎得也能品出一个桃园三结义来。
虽然这茶已经算是浪费了,但王兴也不傻,倒也不会慢慢的倒上一壶水冲淡茶味,来以次充好。规规矩矩的泡了半壶,茶香弥漫间,颇得人生三分滋味。
王兴虽抠门,可一旦决定拿出去的东西就绝没有故作依依不舍姿态的意思,虽然赵阔不懂茶,但这茶绝不少给一分,只是有些可惜而已,想当年关二爷温酒斩华雄,今有他王兴泡茶请毒计,他辻弎不死也得脱成皮。
王兴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嘿嘿道:“赵先生,你也知道我老王是泥腿子出身,字也没认全几个,你看现在咱们四合会落魄成这般模样,说心里话,我王兴难辞其咎,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
赵阔只是淡淡一笑,既不顺着这话说下去,也没明言自己没办法。王兴想继续添茶,却发现茶壶已空,只觉心中一股悲凉之意涌出,自己一世英名,甲子之年本该是收官颐养天年之时,可如今声名尽毁被人笑话不说,日后在这四合会立足就有些困难了。
赵阔眼神示意不打紧,没茶不要急,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就那样摊开,声音无比自信道:“对付区区一个小刀会倒也简单,幸福街那块地如今谁也吃不下,对付他就等于要同时面对小刀会和白莲教。但如果你仅仅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那事情就简单的太多了。”
听到这王兴那细小狭长的眼睛顿时睁大几分,浑浊暗沉的眼睛中顿时暴绽出罕见光彩,抓着赵阔的手舍不得松开:“赵先生果真有办法?!”
赵阔嫌恶的掰开王兴的手:“小刀会高手只有那么几个,幸福街既然打着末世前的幌子做生意,那自然是要遵守末世前的规矩,找几个人往他们的餐馆店铺一坐,一坐就是一整天,谁也说不出个错来。
再不济找几个人进去,悄无声息的弄死几个人,用不了几天他那地界就得黄,谁乐意为了享受丢了命不是。”
王兴嘿嘿笑着吹捧道:“先生就是先生,不是我们这些泥腿子能比的,我现在就让人去办。”
赵阔心中轻轻叹息,王兴若是能有辻弎一半的聪慧,心窍多开一二,那这种阴损招又何必来问自己,就算随便找个混迹江湖的混混也能想出来。
见王兴只是将心思放在怎么对付辻弎身上,他只能将一切点明:“四合会如今内忧外患,等过了这个春节,与你不合之人就会跳出来,内里的弟兄也会忧虑换一个去处,对付小刀会?你王兴是觉得自己威望无双,还是吕布在世,分明就是茅厕里点灯笼,找死。”
话糙理不糙,帮派本就是利益的聚合体,有利则聚无利则散,什么江湖义气,关二爷盯着,那都是屁。想那龙九也曾是一方枭雄,年轻时没少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到了这夜之城,虽然没了显赫身份,但从无到有可见能力心性都非一般人。
可这样一个枭雄失利之后又怎样?那八面佛口口声声义薄云天忠狗一条,还不是见势不妙跑路要紧,要不是这八面佛眼光老辣独到,一眼就看重辻弎的义气名声,说不准这时候还在哪个角落里窝着呢。
王兴愣了一下,随即发火:“你这什么意思!我们混江湖的讲的就是一个江湖义气,斩鸡头烧黄纸都是拜把子的兄弟。”
赵阔倒也不恼说道:“斩鸡头烧黄纸拜关二爷?那你的鸡头呢?黄纸呢?除了一尊泥塑你还剩下什么。”
王兴一时被噎,有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阔数落道:“你能坐上这个位置是为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么?当日宝龙瓜分小刀会的时候,人家要面子要出头,显得你能耐,人家抠抠搜搜没面子,现在呢?人家是宝龙之主,那辻弎念着你的好了么?”
王兴声音放的极低:“我不是决策失误了么,要是不贪心,也不就没这事了么。”
赵阔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大方讲义气,所以别人愿意拥立你当这个帮主,因为跟着你有肉吃,大过年的,你在家里啃压缩饼干,抠搜完家底也得给手底下的弟兄送块肉,这些大伙心里也都清楚。
可你王兴想过没有,现在四合会没散是因为你王兴仁义,又逢过年安安稳稳的,可等过了这年呢,大伙都知道一不小心就得掉脑袋,那时候又有几个人愿意跟着你?”
王兴觉得有些委屈,蹲在地上,江湖多年算一算其实真没几个朋友,手底下的兄弟确实是有一大堆,可真到玩命的时候,掂量掂量一下,又能有几人愿意为自己卖命。
这按照道上的说法,那就是“傻大哥,人多,钱多,管吃管喝。”,想当年自己得势之后,何尝不是如此,多少兄弟因为自己的接济飞黄腾达,若不是身边还有个抓住他人把柄的赵阔,估摸着早就该凉了。
记得有一年最是凶险,以有不菲身价的他学别人由黑转白,国内没什么前途就去了非洲那块地,像极了几十年前的国内,黑白两道都乱极了,最是好赚钱的时候。一意孤行拿下一块地,投资过百亿,钱砸进去就是没有水花溅起来,多方打听之下这才知道是这项目被人故意挡下,给使了绊子好不容易解决了绊子接着资金上又出了问题。
山穷水尽方知问题的根源是来自其他地方,眼看即要被人吃掉的时候,他四处求援,可一但提到借钱那一个个躲的比谁都快,惹不起,帮不起。也就这时候赵阔站了出来,摁着这帮所谓兄弟的头,让他们当了裤衩子这才将窟窿堵上。
只是位置越高越发不记事,整日声色犬马忘了许多事情,在回道打打杀杀的年代里,总有些力不从心,觉得义字当头,谁都是为了一个忠字而活。
现在回头想想,真可笑。
赵阔如释重负,这位草莽出生的一辈子都活在江湖里的傻大哥其实还是挺好的,虽然总活在自以为的江湖义气中,可听劝,而且够狠,能做事,敢做事,否是那辻弎摆出偌大一个幸福街,他王兴也不会生出博一把的心思。人生难免有大起大落,人傻不要紧,知错能改,那么这位大哥就是一位好大哥,只是可惜了那个稀里糊涂葬送了的兄弟。
王兴低沉着声音问道:“先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面对这样一个将姿态放的极低的家伙,赵阔其实生不起一点脾气,虽然无事之时总喜欢揽着自己肩膀喊一声兄弟,有事时一口一个兄弟,可说到底他从没将他看低过,向来都是将屁股底下的位置分出来一半,用王兴的话说:“坐不坐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总让他觉得,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像刘备呢?自己着卧龙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总有些尴尬。
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赵阔,望向地上蹲着的王兴,扬扬手道:“老规矩,先给钱。”
给钱?蹲在地上的王兴差点把这回事给忘了。之所以他称赵阔为先生,倒不是学读书人那造作的扭捏姿态,而是赵阔的来历不寻常,想当初遇见这家伙的时候,可是吃足了苦头,先是被这家伙当做枪使对上了其他帮派,又是稀里糊涂的白送出一大笔生意,等他明白过来以后,带着一帮子兄弟找上门,结果被这家伙忽悠着去五星级酒店吃了一顿,本就不富裕的他更是雪上加霜。
后来他觉得这家伙是个人才,死皮赖脸的求着要当对方的兄弟,约莫是觉着他烦,赵阔也就答应了,处着久了也就知道这家伙乃是传说中的纵横家,帮人是有条件的,就得收钱,收了钱才能办事。
回到小刀会这边,误以为自己被变态夺了贞操的辻弎,此时有些闷闷不乐,倒不是对这种事看不开,事实是第一次,难免有些失态。
好在有陈林琳在一旁解释,这scp时常有捉人去实验的怪癖,但事后回来的人多少会得些好处,又有八面佛在一旁违心的附呵,这才让辻弎捡回一些尊严,至于那剩下的,多半是丢了。
当着一大帮小刀会兄弟光着腚就算了,还嗷嗷哭了一路,就算脸皮在厚此时也难免有些伤心,后悔。
只是他刚想站起身,妖娆妩媚的陈林琳便挨着他坐了下来,牵住他的一只手,将其牢牢握着说道:“你没事就是最好的。”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怕失去辻弎。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陈林琳将脸凑了过去说道:“那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带上我,好不好?”
辻弎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情带着你会很危险,我一个人反倒是安全一些。”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可很快她就开心的说道:“那也行,那你说,你爱我。”
“啊~我~”
霎时间辻弎的脸上爬满了红晕,羞涩的无以复加。
“哎呀~说嘛~说嘛~”她轻轻摇晃着他的手,可她越是这样他越是臊的难以将那三个字说出口,滚烫的脸颊像一个火炉。
她松开他的手,双手捧着他的脑袋说:“不管你爱不爱我,但我爱你。”
然后~她狠狠的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