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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马身上,云七夜咬牙,紧紧的抱着马儿的脖颈,两臂渐进有些酸胀。快速奔跑所带来的震荡,已然触动了她的左臂,有股疼痛渐进生出。幸而自左臂第二次断后,她将左臂的关键处用一层刀枪不入,韧性又及强的金圈箍着,今日算是派上了用场,没有太大的拖累她的左臂的伤口。耳边,宁止的呼吸声渐进紊乱,她心下一紧,有股焦躁开始溢出,他的身子能否撑得住?想着,她正欲转头看看宁止的情形,可身下的马儿冷不防抽搐了一下,尖利的嘶鸣起来,步伐全然不似方才的快速,转而凌乱,甚至发疯了似的乱奔了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此生死攸关之际,马身中箭,直直将两人的逃离计划扼杀!越来越狂乱的奔跑,两人不得不夹紧了马腹,宁止更是腾出一只手将云七夜的腰身钳制在怀里,以防她被这疯狂的颠簸摔下马去!

被他如此护着,云七夜的眼眶蓦地竟是一痛,一瞬,她胸口有些憋闷,有股郁气宣洩不出,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不舒服极了。抱着马颈的两臂一紧,她闭眼,脑里混沌一片,要是她不曾受伤就好了。

身后,渐进追赶而来的黑衣人弯弓射箭,不断有白芒射出,密集若雨。

蹙眉,宁止蓦地松开云七夜,手腕一转,那柄扇在手。他按了按扇柄,手里的扇骨赫然转为森冷的刀面,宛若一只尖利的匕首。

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赌了!

下一瞬,但见宁止竟反手将匕首刺进了马儿的身子,而后又迅速将身前的云七夜护在了怀里。吃痛的嘶鸣,马儿比方才的奔驰更为疯狂,那样的速度,宛若一瞬的闪电,很快将身后的两名杀手甩开了数十米。鞭长莫及,那阵利箭纷纷坠落在两人身后的数米之处,再也伤不到谁!

奔了许久,待到下一个转角,那两名黑衣人已然没了踪影。山回路转,宁止死力的勒住缰绳,将发狂的马儿勒得直直扬起前蹄,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在原地踢踏着尘土。

待它稍稍稳定些,马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弦总算有了个松缓的余地。颠簸不堪,云七夜有些头晕目眩,唯有闭眼趴在马身上平复。下一瞬,她蓦地被宁止拦腰抱起,翻身下了马。

“前面的路比较狭窄,马受惊不小,只能弃马了。”不若方才的紧张,宁止淡淡的说着,可脸色却白的像张纸。

看得清楚,云七夜抿唇,蓦地明白了什么,上下打量着宁止,片刻便看到了他的后肩上的伤。颠簸之下,伤口被震裂的更大,不断有粘稠的血液渗出,直直将男子背后的白衣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心脏冷不防便是一阵抽搐,云七夜双目圆睁,怔怔的看着宁止,这样的隐忍,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咫尺,宁止看着云七夜,淡定如她,也会有如此的时候……

静默了半晌,他抿了抿干涩苍白的唇,沖她淡淡道,“我没事。”说完,他径直朝前走去,“跟着我。”

眉头微敛,云七夜无法,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宁止身后,加快脚步而行。然,对方似乎筹划许久,两人行走在狭窄的山道间,还没走没多远,前方又出现了数名黑衣人! —— “殿下,我等恭候您多时了。”

立时,进退不得。前有拦路,后有追兵,双重夹击之下,宁止不由重重呼了一口气,对方打定了注意要狙杀他。心下一沉,他蓦地伸手握住了云七夜的手,“云七夜,你相不相信我?”

闻言,云七夜转头看着宁止,但见男子眉宇间的坚执,以及眼眸里的傲。不由的,她出口,“我相信。”

只此三字,足矣!深吸一口气,宁止紧紧的握着云七夜的手,看着女子,一字一顿,“我生,你生。我死…你睡在我的棺材里。”

不语,云七夜一瞬不瞬的看着宁止,眼看今日如此情境,不由生出了一种生死与共之感,没由来的,此刻她相信他!

“两位的感情,倒是好。”为首,黑衣男人带着淡淡嘲讽。下一瞬,手里的长剑直指两人,“可惜,只能去下面了!”

不曾看那些杀手,宁止深深的看了云七夜一眼,不后退,亦不前进,反而拉着女子直直向一旁的山壁冲去。

“抓紧我的手!”紧紧握着云七夜的手,宁止向上提力。顷刻,一白,一红,两人直直跃上了数米之高的山壁,头也不回的向上奔跑。

“该死!”山下的黑衣人跺脚,不想两人竟会如此逃脱夹击,得意之色立时掩去。

“还不快追!”咬牙低咆,为首的黑衣男人率先跃出数丈,而后提力上了山壁,快速追向渐行渐远的二人。

山壁路窄,入眼尽是稀松的树木,脚下也没有成型的道路,而且长满了荆棘杂糙,时不时约扯着人的衣袍肌肤。紧紧的握着彼此的手,宁止在前,云七夜在后。挥剑将身前的荆棘糙藤斩开,宁止小心翼翼的引领着云七夜,将她握得更紧,那样的力道,仿佛只要稍稍松一下手,身后的她便会消失不见。

幸而两人都有武功依仗,奔走了许久也不会太累,只有几不可闻的喘息声。越往上走,山壁越崎岖,道路的坡度几近成直角,渐进行不动。不远处,分明听到了那些黑衣人的搜索声以及刀剑挥斩树木糙叶的声音。

扭头对视,云七夜手里的银线蠢蠢欲动。

“只有躲了。”有丝无奈,宁止迅速扫看周遭的地形,空旷的林子里,除了稀松的树木,只剩下杂乱的荆棘野糙,根本不足以遮掩二人。看着,宁止半晌后将视线定在了不远处的崖壁上,眼里滑过一丝狠绝。

拉着云七夜,他快速奔向崖壁,俯看而下。不算高的崖壁,离下面的地面大概数十米之距,就算是不小心摔下去,也不足以致命。

一旁,眼看如此的高度,云七夜脑子里嗡的一声,头晕目眩,双腿一瞬发软,恐高如她,脸上的淡定不复,难掩惊惶。

感知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宁止抿唇,转而伸手覆上了云七夜的眼,躬身在女子的耳旁轻道,“闭上眼,你就不怕了。有我,我会保护你,用我的双臂保护你。”

有我。

那样的话,好似安神的汤药,竟将女子心下的惊惶压下去了一半。闭着眼,云七夜点头,下一瞬便被男子的双臂揽在了怀里,身子一紧,她颤抖的环住宁止的腰。不刻,但闻耳边风声阵阵,她抱紧了唯一的依靠,迅速下降……

安然无恙的落下崖壁下的空地上,宁止和云七夜靠在弧形坡的最里面,从上面往下看,很难发现此处。平复着呼吸,云七夜不想时隔数年,自己居然还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跃下。转头,她看着咫尺宁止,近到可以看见他的睫毛,近到可以感知到他拂面的气息。

宁止……

沉默着,她看着他,下一瞬蓦地又想起了他后肩上的伤,旋即正了正脸色,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给你包扎伤口吧,要不然你会留血过多的。”

点头,宁止默许。

手上使力,云七夜毫不费力的将自己的衣摆撕去好一大块。见状,宁止眼瞳一缩,果然,她会武功。抿唇,他终是不曾言语。

云七夜示意宁止背过身去,如此的情况,她早已顾不得其他,一心只想着他的伤了。那一日,她于不经意间,已然将自己一点点暴露。

宁止被震开的伤口此刻仍流着血,周边的衣料已然黏在了这片粘稠里,心下一揪,云七夜不由呼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小心翼翼的将宁止伤口旁的衣料割去,尽管动作轻之又轻,还是会触痛伤口。

咬牙,宁止抑下痛苦的闷哼,任由云七夜处理。半垂的睫毛将男子素来的疏离淡漠敛去,略急的气息吞吐间,染了一襟的兰花冷香。

温暖的手指,温暖的触感,渐进……不疼。

追超上来,几名黑衣人骂骂咧咧着,怎也没看见目标,“他娘的!我说,人呢?”

“屁大点的地儿,藏哪去了?”

“闭嘴!给我搜,他们跑不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目光迅速扫过偌大的空间,飞天遁地,藏到哪里去了?

皱眉,片刻后,男人快步向崖壁方向而去。

060 惨遭背叛

居高临下,黑衣男人微微弯腰俯瞰着崖壁下的情形,只能看见那数十米之下的空地,旁的倒是不见,那二人躲到哪里去了?

“主上,找不到!”

“我们这里也没找到,那两人好像凭空消失了!”

搜寻完毕,几名黑衣人快步向崖壁上的男人走来,不解的嚷嚷着。不曾回头,男人握拳,眼里闪过一丝急躁。山风吹来,吹得几人的衣袖哗啦作响,闻声徒曾烦乱!

在崖壁上又站了好一会儿,为首的黑衣男人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崖壁下的空地,蓦地挑眉,转头沖属下低喝一声:“你们几个下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躲在下面!”

“是!”

距崖壁上方不过数十米的距离,内力深厚的二人将男人的声音听在耳里,暗呼不妙。相互依靠着对方,云七夜的心一揪,不晓得今日是不是要出手了。转头,她看了看宁止,但见男子迅速扫视着周遭的地形,半晌后压低嗓音道:“先移到那边的角落。”

数丈之外的角落处,有一块足足两米之高的大石,后面的空间勉强可以容两人藏身。率先起身,宁止一手握剑,一手握着云七夜的手,放轻脚步向前而去。

然,对方比他们的速度更快!

崖壁上方,只闻数声坠落所发出的呼啸声,五名黑衣人宛若魑魅般跃到了崖壁下,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二人!

“两位真是会藏,害咱们寻了半天!”咬牙低喝,几名杀手周身的杀气一瞬迸裂,挥剑直指二人,剑芒森冷。最外面,一名杀手仰天冲上方的首领报信,“主上,他们在下面!”

“你左手有伤,待在这别动。”紧了紧云七夜的手,宁止在她耳旁轻轻道了一声,转身欲迎战。一瞬,云七夜便看见了男子的肩背,那块从她身上撕扯下来的红布包扎在男子的肩上,宛若朵开得妖艷的血莲花。眼瞳里的红光一瞬闪过,她不放手,反而紧紧握住了宁止的手,他也有伤。

转头,宁止垂眸看着云七夜的手,心头一瞬竟有些悽然。命运和他开了一个极具讽刺的玩笑,饶是他雄心万丈,精才决绝,却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只此一点,所有的一切尽数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脆弱到一触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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