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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畜生更多,二皇兄箭法如此厉害,要是射中了什么虎豹,记得分我一杯羹啊!”

“嘿嘿,我也要!”

“闭嘴吧你们!”

走在最后面,宁止看着众人调侃二皇子,淡淡一笑。路过一颗银杏树时,他看似随意的将一只射在树干上的箭尾折断,手腕一转,黑色的箭尾被他扔到了一旁的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那支箭尾上,隶书刻了四个字——二殿宁浏。

淡淡的笑着,少年缓步跟在众人的背后,谁也不知鹿颈上那一箭其实是他射的。他的箭篓里,各个皇子的“箭”,尽数有之。

越往林子深处行走,众人的进程越慢,时不时有人被尖厉的荆棘割伤脚踝手臂,引得一声声痛嗤。好不容易行到一片稍微空旷的地带,众人疲累的坐在铺好毡子的地上,再也不愿意动了。

休息片刻,宁止伸手解开了腰间的水囊,却不是用来喝水。背对着众人,他将囊里的液体尽数倒在了地上——新鲜的野猪血。立时,空气中瀰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引得众人不由侧头,“什么味儿?”

“好像是血腥!”

“哟,该不会是二皇兄杀了的那只畜生拖着血肉模糊的身子来报仇了吧?”

“闭嘴闭嘴!你们这几个小混蛋,我招惹你们了,还是……”怒气沖沖的站起身来,宁浏伸手指着七皇子,可话还没说完,猛的被一声野兽的嗥叫打断!

“嗷!!”

浓密的林子里,被这一声声的叫吼划破了宁静!其声之猛烈,仿佛要将人活生生撕裂般!

一声,两声……声声悽厉狂吠!

眼瞳睁大,宁志茂猛的站起了身,大喝了一声,“豹!”

慌得起身跑到宁志茂跟前,大皇子将男人护到身后,声线有些颤抖,“皇家园林里……怎会有豹!?”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众人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惊恐的看向四周,不大的场地,除了宁志茂和几位皇子外,随行的侍卫也不过十来人,怎能敌得过这种凶猛的野兽!

“该死的,是不是那群死太监吓我们!”还抱有一丝幻想,少年们天真的想着,真希望是那群宫人装成豹子吓他们!

侧耳听着豹的吼声,宁志茂全身紧绷,额上渐进溢满了汗水。从皇子到太子,再从太子到皇帝……他狩了几十年的猎,围场里的猎物一直都是无害的,何曾遇过此等巨变!但看几名方才还盛气凌人的皇子,一个个惊恐万千,分寸全无,还有几个的腿都软了!

“父皇,咱们跑吧!书上说,豹子会吃人的!”和宁止同岁,第一次参加狩猎的十皇子哭丧着脸,恨死自己来狩猎了!

一呼百应,六皇子道:“对对对,父皇,您龙体安危是重,咱们快跑!前面就是围场中央了,侍卫多!”

“除了跑,你们还会干什么!”一声怒喝,宁志茂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两名皇子,挥手便给了六皇子一个耳刮子!“不成器的东西,朕要你们何用!还不如餵了豹子!”

“父皇!……”

无措的看着发怒的男人,众皇子心下焦躁万千,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难道要他们等着被豹子吃!

“嗷!——”耳边,那豹的吼叫越来越近,好像沖他们而来了!

“豹子来了!”慌乱万千,众人惊恐的聚成了一堆,相互推搡,生怕自己站在最前方。没参合进去,宁止站在角落处,将引诱豹子前来的水囊扔了老远。转头,他望着隔了老远的众人,一个个抖得和筛糠似的。呵,不愧是天家的好儿郎!

不刻,一片阴影罩了上来,带着动物特有的气味。众人眸里,赫然映出了一只偌大的花豹!吼叫着,那只花豹贪婪的嗅着空气里的野猪血味,眼神愈发狂热!

“来了……它来了……”结巴出声,众人吓得直哆嗦,终是再也坚守不住,拔腿就朝后跑,还有情急之下上树的,一下子熘得无影无踪!

一时,偌大的场中央惟留宁志茂和大皇子,碍于身份不便逃跑,两人愤懑的看着私下逃窜的皇子侍卫,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餵了豹子!

慌乱中,但闻一记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隐隐的嘲讽,“跑不掉的,豹子会上树的。”

闻言,树上的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宁止,风拂过,木棉花的烟霞起伏成了一波红色的海浪。树下,少年安静得叫人心惊,漆黑的发,冠绝天下的容,站的修长宁静。一时,红色的海浪成了他庞大的背景,几朵飘散下来的花瓣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衬得如画妖娆。天地间,似那一瞬再没有其他的色彩,只有你,一身白衣寂寂,脚下万里河山。

怔愣的看着,也是从那一刻,宁志茂蓦地晓得,有些人,天生就有另人无法忽视的风度气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以慑服你的心智!

两相对视,少年亮眸炯炯的看着男人,温润的嗓音吐出了震撼人心的誓言,“君生,我生,儿臣和大皇兄誓死保护父皇。”

淡淡一句,凛凛风骨。一字一句听着,宁志茂的眼泪蓦地一湿,视线再也离不开少年。“……止儿。”

观察了半响,一直跃跃欲试的花豹蓦地一声狂啸,飞身扑向了显眼处的宁志茂和大皇子,立时惊得两人一边后退,一边引弓射击!敏捷的躲闪,只有一支箭中了额头,虎豹恼怒的挥爪,眼看就要拍碎大皇子的头颅……蓦地,它的身子一滞,尾巴处揪心的疼!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宁止发狠的抓着花豹的粗长的尾巴,奋力将之往后拖扯!得了空隙,大皇子慌得抓起宁志茂,向后退了好几步!转身,大皇子紧紧的绷着手里的弓,迅速射向挣扎的豹!与此同时,宁止敏捷的后退数步,以弓为剑,噼斩而下,霸绝的刺向花豹的脖颈!

箭中豹身,弓中豹颈!

剧痛袭身,花豹撕裂的怒吼着,转身挥爪拍向咫尺的少年!见状,众人瞪大了眼瞳,气势剎那间忽然暴涨,宛如银龙出海,抽气声声!

比那豹的速度更快,宁止快速向后躲闪,弯腰敏捷的抽出箭篓里的最后两支箭,弯弓,双箭齐发——直直中了花豹的两只眼!

血液四溅,一片黑暗!

……

那一日,男人靠着大皇子和九皇子的奋力拼杀,没有死在豹爪下,却是惊得不清。事后查明,围场的偏角被人挖了一条地道,那豹大概是被人从那里送进来的。可惜的是,后来怎也没查出是谁干的。没过几日,大皇子宁越被封忠勇太子,九皇子宁止搬离冷宫,另建别院养病。

041 定计

时隔五年,想起那日的情形,宁志茂仍不免一阵唏嘘,半响后脱口道:“朕之所以如此,是怕……”

“是怕儿臣不去救五皇兄。”陈述的语气,宁止垂眸看着渐进转凉的茶水,有些东西,就算再不喜欢,也要装作喜欢。就如这杯碧螺春,天知道他有多噁心这味道!抬头,他看着男人,“父皇放心,同为手足,何况幼年的时候,五皇兄尤为照顾我。如此,我怎能坐视不管?只消父皇一声名下,儿臣即日便可奔赴北齐,解救五皇兄。”

不由松了口气,宁志茂喝了口茶宽心,顿了顿,却又紧张了起来:“肖儿被辛乌俘去,粮食又无,军心早已乱了一半!投鼠忌器,郑远生怕肖儿有事,这两天的仗打得窝囊极了,连连失利不说,还没了好几里的地!最可恶的是,这次的对手又是阴若熏,这混蛋男人出了名的变态!止儿,你可有把握?”

阴若熏……阴若熏……

想着,宁止微微敛眉,半响不语。许久后,他伸手抚过自己的软嫩唇瓣,眼里滑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尚可……应付得来。”

“你有主意了?”

回过神来,宁止想着那位送死的先锋五皇兄,自以为去建功立业,殊不知是去送死丢脸。“虽说目前的局势不利于我军,但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为今之计,先调用国库粮饷支应大军,叫将士们吃饱是正事。”

点头,宁志茂又道:“那这仗……赢还是输?要是赢了,辛乌说不定会对肖儿不利,可若是输了,我们的疆土……”

“按兵不动,停战补充将士的体力。辛乌那边,就叫阴若熏一头热吧。”嘲讽了一声,宁止转而道,“至于五皇兄,想要把他救出来也非难事。”

一喜,宁志茂忙道:“怎么救?”

意味深长,宁止道:“父皇手下不是有几大高手么?大可出几个轻功好的,混进辛乌的大营,放把火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去救人。”

“可咱们不知道肖儿被阴若熏关在哪里啊!”

“所以儿臣请求父皇,叫我亲自去北齐查探。”

一愣,宁志茂颇为惊讶,“北齐地处北方,气候阴寒,你的身子能受得了?”

不以为意,宁止道:“母后膝下只有五皇兄一子,难不成要他二人往后南北相隔,生死不知?”

“只能这样了。”点头,宁志茂一瞬不瞬的看着宁止,但愿他能将宁肖救出来,要不然皇后一党的人又不得消停了!他初登大宝之时,若不是徐妃的娘家笼络臣子,他的皇位也不会坐得这么稳。顺理成章的,他废后,再立后,现任皇后便是当年的徐妃。只不过时间长了,他也愤恨皇后一党,仗着对他有恩,一个个放肆跋扈,挤压东宫太子!

想着,男人忍不住扫了一眼桌上的奏摺,柳之效也是皇后一党的,他的夫人还是徐皇后的亲妹妹。邪佞无知之辈,难不成真要在朝中成气候了?手指握成拳状,宁志茂问,“止儿,朕问你,要是一家人被外人越俎代庖了,你说这家的主人该怎么办?”

徐皇后。

不急回话,宁止看着渐进沉底的茶叶,唇角不自觉浮出了一抹笑。这几年,皇后一党被他暗里分散了好些羽翼,气数大不如以前,若不是还有一个柳之效撑着,徐皇后怎能辉煌到今日?想也不用想,他立时明白了男人的心思,杀鸡儆猴。心下不由嗤笑了一声,救五皇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父皇真正心疼的是他的疆土。

“牝鸡司晨,各司其职。圣人都有云了,儿臣还能说什么?”四两拨千斤,宁止顿了半响,只道了一个字,却是阴冷万千,“杀。”

抓着杯柄的手指一紧,宁志茂目不转睛的看着咫尺的宁止,他的衣上,脸上尽是暖色的晨阳,在这样的光晕中,即使说出的话阴冷妖诡,也显得他整个人柔和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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