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马踏关山

“施主且慢动手!”老僧拦下双刀,急道,“不可多造杀孽!”

“这龙逆鳞皆破,已经无力害人。我佛慈悲,求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刘裕杀红了双眼,道,“这畜牲恶贯满盈,犯下了滔天罪孽。是,它如今无力害人了。这好比坏人做了恶,扔了屠刀,刀身人血还没干呢,恶人原地就能成了佛陀?”

“阿弥陀佛,佛经上明明白白写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僧合掌叹息。

刘裕红着双眼,癫狂大笑,“天理若是这样,我刘寄奴不愿成佛,宁可人间为魔,杀穿乱世!天理若是这样,我刘裕甘心永堕轮回,为天下人鸣个不平!”

“施主妄言,罪过罪过!这浮生万千,岂有样样公平的事情?恶龙食人,人食五谷杂粮、果蔬肉蛋。龙眼看人,与人眼看肉何异?”

老僧唏嘘不已,又道,“天理,天理,贫僧正因悟不透这天理,方才落发为僧。孤身行脚,跋涉千山万水,我发宏愿,只为求理。天理,天理……”

老僧走到病龙旁边,轻抚龙颈的伤痕,问那龙道,“你如今服了吗?”

恶龙半死,轻轻点了点头。

“你可知罪了吗?”

那龙的眼中流出了簌簌血泪。

老僧转向刘裕,道,“刘施主,不必争执,先取龙珠救人吧。”

刘裕执刀剖开龙腹,捧出鹅卵大小的明珠。明珠璀璨,刘裕握紧驹影短刀,刀柄一磕,将那明珠碎成了药粉。

王镇恶递来油纸,刘裕小心包好,深深放在怀中。王镇恶道,“阿弥陀佛,这才是罪过,罪过!可惜了我前秦先皇这口宝刀,刀柄若有磨损,你不心疼?”

刘裕道,“比之于寺中女子,举天下之重宝,相较也轻。”

“用情殊深!”老僧抚掌大笑,道,“刘施主真为江河湖海之士,豪气纵横。贫僧有两件小事,施主可愿帮忙?”

“若非法师,我等尽皆命悬龙口。别说两件事,我刘裕赴汤蹈火,两千件也做得。”

老僧缓缓请出金塔,道,“贫僧还要久游江南,往鄞州寻舍利子去。这尊佛塔,想请施主代我去趟洛阳,完璧归赵。”

“多蒙佛法护持,刘寄奴敢不受命。”刘裕恭敬接过佛塔。

“第二桩事,却难,也易。”

“法师但讲无妨。”

“施主机缘之下,吞食水茯苓,早成仙骨,只无仙力。灵丹入腹,刘施主已背负了天下气运。”

刘裕闻言一惊。

“高祖提三尺剑,开前汉二百年;光武骑牛,续后汉一百九十载。季汉续命,三国并立,晋得其鹿;主昏臣弱,五马渡江,至今又是五百个春秋。逢五百年,必有圣人出,贫僧想求施主,善用双刀,结束这流离乱世……”

刘裕犹自错愕不已。

老僧又道,“昔日大汉昭烈帝,与魏武青梅煮酒,论数天下英雄。魏武言说,‘龙之为物,能大能小,能飞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譬如英雄,屈伸有时,纵横四海’。”

老僧看向那病龙,问道,“刘施主即将启程,千山万水,万险千难,无物以供他骑乘驱使。你可愿化形为马,相伴他踏平坎坷,赎你罪孽?”

病龙含泪点头。

“齐了,齐了。”老僧大笑,合掌颂唱《普贤行愿品》。一经念罢,病龙飞升,周缠紫电;徐徐落下,佛光笼罩,晃的山头僧俗睁不开眼。

定睛再看,只见雄赳赳一匹昂扬黑马。

那黑马,头至尾,一丈二;蹄至背,八尺五。青鬃拂颈,雪蹄踏玉,身上团团龙纹,摸摸坚硬如铁。

刘裕收起双刀,拍拍马头,“你要敢记仇,把老子扔在洛阳路上,我一定片了你涮火锅吃。”

“好马!好马!”王镇恶眼中都冒出火了,道,“刘寄奴,这真真是万里良驹,快给它起个名字吧,叫熟了好亲人!”

刘裕道,“大黑?”

王镇恶一口老血欲要喷出,大骂道,“你他娘只会糟蹋好刀好马!此马色黑,四蹄却似白雪染就:青白相间,称之为骓;再看它身有龙纹,马毛如铁。何如称它作,铁鳞骓!”

刘裕收刀上马。

风遁符一昼夜的时限未到,刘寄奴夹紧马腹,马头只一拍,铁鳞骓腾云而起,径回劝善寺中。

臧爱亲悠悠醒转。

“我竟好了?”女子眸中、脸上,重焕青葱光彩。

“姐姐,全凭这壮士。”臧熹道,“这壮士,我们在广陵就见过两次了,这次又是他……”

刘裕捂住臧熹嘴唇,道,“番邦有个睡美人,原是皇帝掌上明珠,公主被女巫施了法,没有真爱之人来亲,将永远沉沉昏睡。姑娘,刚才是我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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