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灰豆子

回程的时候,绕了个大圈,没从村口走,而是拐到了戈壁滩。

虎妮甩着杆跟姜青禾说:“俺不是怂,也不是怕村口那群谝闲传的。”

一群婆姨就晓得睇高高,丢凉腔,没娃在虎妮都跟她们对着呛。有娃在就不好撸袖子跟人干一架,动手她在行,吵嘴她说不过人家。

“我还没来过这,顺道摘一篮子沙葱,回头腌了吃,”姜青禾站在只生满碱蓬的土地上,更远处是裸露的黄沙。

虎妮从车上跳下来,她看着远处的沙漠,上面有一簇簇绿色,那都是沙葱。

她朝那边抬抬下巴,“等农忙散了,每家都得去那边栽树苗子。”

黄沙阿,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最痛恨春夏季风盛的时候,吹来的黄毛风,也有叫黄沙云彩的。

铺天盖地的黄,沙子扑簌簌地落,男不离帽女不离头巾,都是从黄毛风吹起开始的。

姜青禾知道黄毛风,这个叫法太轻盈了,后世的名词沙尘暴更能体现它的肆虐。

“栽不出来树的,”姜青禾想,这里水土流失太多,而且只会蛮种,就像不远处沙窝子里旱死的柳条子,除了拉走当柴烧外,也没有办法。

大伙更不懂后世的麦草方格沙障,也就是草方格种法,而且种下去也不全是耐旱耐碱的树苗。

姜青禾注视着沙漠,那样无边的黄,怪不得古人要把沙漠叫做瀚海。

她这边感慨颇多,那边蔓蔓要徐祯给她挖捧沙子,最好给她在院子挖个沙坑出来。

蔓蔓抓着沙子一把扬出去,突然说:“小朋友去上学,都会玩沙子。”

她还记得呢,要上学的地方有个很大的沙坑,还有很多玩沙工具。

徐祯摸摸她的脑袋,他从车上翻出个毛口袋说:“爸爸给你做沙坑。”

虎妮捂脸,这沙有啥好玩的,不过她也问了嘴小草,“闺女你玩不?”

“跟蔓蔓一起,”小草细声细气地说。

“行,”虎妮撸起袖子,呸了声在手上开挖。

等姜青禾满头是汗,一手拎着捆好的沙葱,另一手挎着塞满沙葱的篮子。就见几人不嫌热地用手刨沙子,她觉得能理解,但有病。

大抵她也病得不轻,放下沙葱就跟过去一起铲,弄得大汗淋漓,姜青禾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沙子。

骂了句,“憨货。”

没人恼,都哈哈大笑。

不过回去就没车坐了,马骡子就算再力大无穷,也拉不动那么重的货物。而且虎妮可宝贝这匹马骡子,压根不舍得折腾它,任何一头能拉货的牲畜,在这里都是宝贝。

从戈壁滩绕到进山那条小路,到家门口天都快擦黑了。四婆坐也不坐住,在那条旱柳树下从头走到尾,时不时往路口张望。

等老太太听见声,心安稳下后,又悄悄回了自家篱笆院子,冲灰头土脸的几人喊:“收拾好来俺家吃。”

每次在四婆这吃饭,她从没有沽汤麻水的时候,都是稠谷冒饭,打的又满又多,明明这年月粮食自家都不够吃。

四婆煮了一大锅黄米混高粱的米饭,又端出一锅褐色的豆子,颗颗饱满,小草认得,她跟蔓蔓说:“这是灰豆子。”

虎妮舀了一勺,她好这口,“别瞧不起眼,伏天少不了这口味。”

“禾阿,你跟阿祯都尝尝,”四婆拿勺给两人盛了一大碗。

“婆你自己也吃,”姜青禾尝了口,有点惊讶,她原本以为这是下饭的。没想到又甜又绵,一抿还有股红枣的香,冰冰凉凉的,沙沙的,跟绿豆沙的口感又不太一样。

“婆婆,好吃,”蔓蔓哇了声。

“好吃四婆还给你和小草做,”四婆要吃特别软的,她一点点抿着,笑着说:“下次婆就给你俩做甜醅子。”

“好吃不?”蔓蔓问。

虎妮回她,“保你喝了一口还想再喝第二口。”

徐祯吃美了,他现在有点爱吃甜口的了,每次跟姜青禾喝罐罐茶,也不老是要喝酽茶了。而是试着加点糖,加点干枸杞、红枣干,让他觉得品一杯甜滋滋的茶,比苦茶更有尝头。

他跟四婆讨教灰豆子咋做,四婆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这要麻豌豆,青豌豆不行。”

麻豌豆是本地独有的,颜色偏灰,比红豆个头要大。

“你煮前要先给麻豌豆泡一夜,还得加点灰。”

“啥灰?”徐祯很好奇,灶灰肯定是不成的,草木灰还凑合。

四婆又喝了口,“蓬灰阿,不放它你再咋熬,豆子还是硬邦邦的,要软和就得加它,要甜得搁糖和红枣,要在砂锅里熬。”

“下次俺教你,难得碰到个好后生愿意学,禾阿你也学着些。”四婆语重心长。

姜青禾说:“好啊,婆你多教他,让他多学点。”

四婆状做要赶人,姜青禾跑到虎妮后面,安安稳稳美美吃了一碗甜软的灰豆子。

在这样苦盐齁油的地方,还得是甜的滋味好。

入夜姜青禾在准备干粮,蔓蔓用铲子挖坑,她可有志气了,说要自己挖个坑出来。

刚才姜青禾去看过,埋头苦干一小时,坑就比头大点,还没挖到底。

徐祯在收拣他的工具箱,攒了那么久其实也没多少工具,刨子、斧子、锯、不正规的量尺、凿子、钻子,还有些零散的配件。比起他原来的少了一大截,只能凑活着用。

他一点点规整后,也没闲着,他还得把今天换下来的脏衣服,走过草原沾了土的鞋子都给在院子外一点点刷干净。

明天晒干后天又能穿,他从小就爱干净,也是闲不住的性子,姜青禾要不让他做,半夜都能起来刷。

明天去草原不让蔓蔓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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