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溪不禁感慨,这个太皇太后不愧是在宫中浸淫了大半生的女人,想出来杀人的法子都这么狠辣老道。
她儿子和秦敛,现下都离京在送葬的队伍中,秦敛是内阁首辅,还是辅政大臣,搞不好有泰半的时间两人就是在一处的。
这两个人,无论是谁死了,都能最大限度地缓解缪家现在的困境。
缪太后的命令是见机行事,两人中哪个方便就杀哪个,可比直接冲着一个人去得手的概率要大得多了,又或者两个都死了,那就更加划算了。
儿子,她自然是绝对不允许他出事的,至于秦敛,温溪不希望其出事也不能让他出事。
秦敛这人她从前接触甚少,但朝中关于她赫赫的名声却一直都不是怎么壕,世人都道他手段毒辣阴狠,性格阴翳凉薄,赵韫临死之前,对他的忌惮也是真话。
然,而眼下的情况,若没了秦敛,她要绊倒缪家可就不容易了,而且凭女人神奇的第六感,她感觉其他不论,就现阶段而言,秦敛对她们母子似乎并没有任何恶意。
温溪只思忖了片刻,当机立断,一边招了祥生进来,一边重新摊开一张空白的纸,刷刷刷地奋笔疾书起来。
写的字数不多,温溪写完后快速吹干叠好,转头便交给了祥生。
温溪问道「上次五爷送进来的那对鸽子还在吧?」
「在的,一直好生养着,一只这次陛下带了去,另一只在鸽笼里。」祥生回答。
「那便赶紧送出去,谨慎些,莫让人察觉到。」
「是。」
温五现如今在经商,认识不少江湖上的能人异士,结识一个训鸽高手,训出来的信鸽比平常信鸽要更迅速。前些日子正好新训了一批,温五便悄悄送进宫来两只。
祥生不敢耽搁,揣好信后掩在夜色中悄而去了。
***
启祥县城,官驿。
大几千人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对队伍线拉得很长,所以拖拖拉拉地本就走不快,再加上临近天黑时还下了场暴雨,饶是走的官道,也是艰难万分。
更何况队伍里面还有一死一活两位金贵的天子,可是一丁点都马虎不得。
算算也赶得上下葬的吉时,所以,赶在天黑前新帝赵宸率着一部分人马住进了离他们最近的启祥县的官驿中,一个官驿自是容不下六千人的,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已都是以驿站为中心围在边上安营扎寨。
官驿之中,最好的那一间厢房自然是给作为天子的赵宸住的。
亥时已过三刻,赵宸的房间里尤亮着烛火,人影绰绰。
少年的皇帝赵宸此刻不再如白日里人前那般显得沉稳,此时更多的是少年人身上常有的稚嫩和急躁。
他在房里来回踱步,神情显得有些急切。
扣扣——
有人轻声敲门。
「陛下。」门外出现一个影子,影子的主人声线磁性沉稳。
赵宸猛地转身看往门的方向,心中一喜,急忙挥手示意站在一边贴身伺候的内侍四瑾开门。
四瑾先是小小开了条缝,习惯性的透过门缝朝外面警惕张望,看清门外来人的面容后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而后赶紧开大了门,忙不迭将人迎进来,「秦大人快里边请,陛下可是等急了!」
赵宸的目光一直牢牢紧随着青年进门,眼巴巴地望着人家。
青年身形高大且挺拔,因为行路骑马的缘故,今日穿的是一身玄色的窄袖劲装的骑射护肤,外头同诸大臣们一样,套了件素白麻服,腰间紧繫着一根腰带,越发显得青年蜂腰猿臂,健壮且修长,瞧着便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男性体态。
青年拱手朝赵宸一礼。
待他再抬首时,在屋内烛火的映衬下,便能愈发清晰地看清他的全貌。
青年面日俊美,墨发束冠,五官轮廓无一处不是精緻,却丝毫不见女气,面部线条流畅却锋利,气势凌厉,眼眸深邃,鼻樑高挺。
只右眉眉骨角处有浅浅的一道疤,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帅,反而使得他眉宇间属于男性特有魅力的阳刚之气更甚,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
这青年便是如今站在大召官场炙手可热的权臣,年纪轻轻便做了内阁首辅的秦敛,除了官家,便是比之大上一两轮的老臣都得端端正正地尊他一声秦阁老。
「陛下深夜唤臣来,可是有何急事?」男人声音清冷而低沉。
赵宸从袖筒里拿出一张摺叠成小块的纸,递给秦敛,「秦卿先瞧一瞧这个,是我母后加急送来的。」
秦敛很高,十二岁的赵宸只堪及秦敛胸口,与其对视说话的时候不得不仰起头。
在听到说是太后命人送来的信这句时,男人墨黑的眼眸忽然一动,但很快便被浓密的睫羽所掩盖,没有人察觉到。
秦敛结果摺叠的信纸,打开,入眼的只寥寥不足十数字——
「缪氏欲动手,秦敛亦在暗杀之列,通知秦,与其商议,切记当心。」
字迹娟秀,但大概是写得较为急切,所以显得有些凌乱。
「这是才送到了,朕看了之后便立即命人去请了秦卿来,缪家那边应是比朕稍慢一步,但想来现下也应是要有动作了。」
赵宸见秦敛直直地盯着信纸看了良久,没了动静,以为他是有所疑惑便开口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