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这天飞机设计系的研究生们要进行他们的毕业答辩。
廖杉穿了身得体的深灰色女士西装套装,刚走出学生公寓楼,就被狂风卷挟的暴雨淋了一脸。
莫斯科怎么下了这么大的雨?
廖杉在心里腹诽,有些羡慕下午才去答辩的卓娅,说不定到下午雨就停了。
她打开雨伞,把文件包护在胸口,还好她出门前在包外面套了个塑料袋,包得很严实,不用担心会打湿里面装的论文,就是她自己,恐怕走到学校就会很狼狈了。
廖杉撑着伞,顶着大力的狂风往外走了两步,险些被雨伞带着一起让暴风雨刮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帮她抓住了雨伞。
廖杉侧头看过去。
“我来吧。”王川泽说,他今天也穿了一身黑色正装。
“啊,谢谢。”廖杉松开手,把被雨水打湿、糊了一脸的头发掖到耳朵后面。
王川泽一只手就稳稳撑住了雨伞,护着廖杉往莫斯科航空学院走去。
滂沱大雨,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室内躲雨、工作。
简直历险般,廖杉一下子冲进教学楼里,长出了一口气,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现在是有多狼狈。
王川泽把雨伞收起来,沾了雨水的眼镜镜片影响了视线,他只能把眼镜摘下来,对着变模糊的廖杉说,“伞给你。”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廖杉见他浑身也湿得厉害,接过雨伞后去掏和包一起放在塑料袋里的一卷卫生纸,“你要不要擦擦——”
“谢了!”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接过廖杉递过来的卫生纸,郑子昂也是一副落汤鸡模样,“怎么今天是这么个天气?”
他擦掉了脸上的水,才发现面前的廖杉和王川泽俱是看着自己,郑子昂看着两人,疑惑,“你俩不收拾一下?”
廖杉的目光向下,落到他手里的卫生纸上。
郑子昂后知后觉,赶紧递出去,“哦哦哦,你俩也赶紧擦擦。”
三人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妥当些,走向答辩的教室。
教室内老师比学生还要多,由29个来自不同学校的专家教授组成学术委员会主持,共同评审学生交上的毕业论文。
廖杉曾面对过更多人的场面,但此刻她把自己全文118页、图59张、14张表的论文报告,提交给学术委员会审阅,她站到讲台中央,面对下面的教授们,还是不禁紧张起来。
也许是这三年的学习她拼尽了全力,也许是太想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又或许是在紧张未来。
廖杉缓缓吐出一口气,抬眼间已经找回现代召开汽车新品发布会时的状态,自若的开始自己的答辩,“yчnтeлr,пpnвeт.(老师们好)。”
她用流利的俄语说着,“我叫廖杉,我研究的课题是飞机发动机喘振现象及如何进行干预控制。旋转失速和喘振是两类主要的气动失稳流态,极
大的限制了飞机涡轮发动机的工作范围、性能及可靠性……”
巴浦林诺夫看着讲台上侃侃而谈、自信冷静的廖杉,心中满是满意4[(,在她对答如流的应对学术委员会提出的各种问题时,他就知道,她一定可以顺利通过答辩的。
就在这时,突然教室外面教务处的同事探头进来,拍了拍巴浦林诺夫的肩膀,示意他出来一下。
巴浦林诺夫疑惑的走了出去。
半晌后,他再走回教室,脸色变得不太好。
郑子昂注意到了,他拿胳膊肘捣了下只顾着关注廖杉的王川泽,小声的说,“你看老师的表情,廖杉答辩不是挺顺的吗?”
王川泽看向巴浦林诺夫教授,也是有些不解。
讲台上,廖杉结束自己的答辩,对着学术委员会的二十九个教授鞠躬,随即下台。下一个答辩的鲍里斯上台,他把自己的论文交上去。
巴浦林诺夫站在教室后面,朝廖杉招了招手,“来,三,过来这边。”
他的身边还站着王川泽和郑子昂,廖杉走过去。
巴浦林诺夫看着自己这些华人学生,面露不舍,“大使馆的人叫你们不要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毕业,尽快回国。”
三人俱是愣住,这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
“毕业证书以及三年的成绩单我会催促教务处那边先抓紧给你们办好,”巴浦林诺夫说道,“最早应该明天上午你们就可以来拿了。”
第二天,拿到了苏联国家考试委员会授予的飞机设计专业“飞机建造工程师”称号的毕业证书、以及记载了三年学习的全部课程成绩为“优秀”的成绩单后,廖杉和其他的留学生们在苏联的学习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本来今天不用来学校的苏联同学们整齐的聚集在学校里,送别的还有这三年教授过课程的老师们。
卓娅依依不舍的拉着廖杉,“我会想你的,三。”
克拉拉和然娜站在一块,她们看着这些东方面孔的留学生们,不免有些患难姐妹的感觉,她们谁都没能拿下一个像“热水瓶”一样外冷内热的华国男人。
鲍里斯上前对着王川泽说,“我盯了你们三年,真的没有一个华人考试作弊,我算是服气了。”
王川泽笑笑,“我说过了的。”
鲍里斯也笑起来,“我相信你们回去后一定也能造出飞机来的,但是最厉害的飞机一定是出自我们苏联人之手。”
王川泽不置可否,“未来见分晓。”
“你们总是这样,明明心里不赞同,话却说得含糊。”鲍里斯大笑起来,伸出一只手,“再见了,朋友。”
王川泽握上去,“再见。”
苏联同学们目送着他们走出学校,甚至有人追到了校门口,还不停地朝他们挥舞着手,喊着“Дockopoгo(再见)”。
用这三年剩下的补贴买了当晚的回国车票,留学生们四散开,有人回学生公寓收拾行李,有人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再走一走曾在莫斯科走过
的路,也有人在“查漏补缺”。
程德霖拉着王川泽去伊利谢夫斯基商店做最后的扫购,廖杉和江文怡也在买她们需用的东西。
程德霖忙着拿货架上的避孕套,还不忘拉着王川泽,“你也买点啊,以后能用上的。”
他知道王川泽有钱,在北市赚的,除了买过两张汽车展的门票,没见王川泽再怎么动过这些钱。
王川泽没做声,只看着廖杉在扫购货架上的一样东西,她拿了四盒,很是纠结的又放回去了两盒。
廖杉盘算着自己的钱包,要留下一些备用金,不能全花在棉条上……
就在这时,王川泽走过来,把她放回去的那两盒又拿下来,“钱不够?我可以先借你。”
程德霖恨铁不成钢,嘀咕着,“不听过来人言,你会后悔的!”
江文怡买了个纪念品,回来找他们,只听到程德霖的后半句,“后悔什么?”
“没什么。”程德霖问她,“廖杉买什么呢?你要不要?我也给你买。”
江文怡只摇了摇头,她用不惯卫生棉条。
程德霖噢了一声,继续拿货架上的避孕套。
江文怡看他拿了快一小筐了,脸顿时就烧起来,小声的疾声说,“你疯了?!买这么多?你哪来这么多钱?”
她像做贼般的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生怕苏联人们觉得他们俩是什么没节制的人。
“我之前的工资还有不少咧,我都没敢怎么乱花。”程德霖安抚自己媳妇,“这些也不多,要用好多年呢。”
廖杉正准备去结账,就听到程德霖这话,她的目光又落到他手上筐子里面的避孕套上,还是把到嘴边的调侃咽下去了。
对上廖杉古怪的眼神,江文怡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她还是假装不认识这不要脸的家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