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三人同穴
渐渐走到慈悲庵前。
黑衣长发女——芮玮的母亲陈淑真来到慈悲庵大门口站住,静静的站着,彷佛在等人似
的。
芮玮却不敢随母亲一站,他知道那一站定教慈悲庵内守夜者看到,那么七叶果就不易盗
取。
他绕道悄悄掠上慈悲庵的屋脊上,眼睛不瞬的盯着慈悲庵大门前,看母亲到底意欲何为?
不一刻慈悲庵三扇巨门豁然敝开,门内射出强烈的光线,只见数十名女尼从二扇侧门内
走出,各个手持明亮光照的火炬。
她们神色静穆的成二个一字形散开,顿饭后排成两列二三十丈的行列,恰把陈淑真夹在
中间。
这两列屏风似的人群在光耀如昼的火光下照得眉目清晰,她们个个白色尼袍,脚下雪白
的芒鞋。
人白,衣白,只差没有白发,倘若都像白燕有着白色的发丝,这情景不是一个个月中仙
子谪世?
纵如此,她们头上罩着雪白的尼帽,虽无青丝,不也像仙子一般,那出家人脱欲的容貌
不更清澈而有几分仙子的气质?
她们出来的从容,服装又如此划一,显然早有所备了,决非苍卒而出。
这么说难道慈悲庵知道有客人来访,所以排出这种奇特的场面?那客人是谁呢?aosu.org 流星小说网
芮玮心想:‘目下除了母亲外并无他人,莫非慈悲庵等待的客人就是母亲,她们算定母
亲今晚会来?’
想到这里,芮玮自语道:‘这……这……敢情是个约会,双方早已订好的约会?……’
向母亲看去,如昼的光芒下,母亲的面容同样十分清楚,几乎她老人家的眉毛都可以数得出
来。
陈淑真从三扇门打开,女尼一一走出,没动过一下,直到她们行列排好仍无动于容,彷
佛没看到女尼们出来过般。
这表示她这场面见惯了,虽然她脑筋不清,假使骤见这场面也会感到惊愕的,但她一点
表情也没有,这令芮玮判断母亲和慈悲庵的约会早有默契,这时只等如梦大师出来。
一直没有人走出的中门终于出现两人,先前那人走出后站到一侧,她——如幻大师,跟
着如梦大师走下台阶,到这时陈淑真面容一动,缓缓迎上三步。
芮玮心情紧张地注视着母亲与如梦大师,心想在这场面下俩人相见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其后果芮玮虽不知将有何事发生,已关心得透不过气来。
只见如梦大师隔着陈淑真二丈外站定,合十道:‘女檀越,一年不见,风采如昔,可喜
可贺。’
如梦大师的客套话倒非虚语,自芮玮第一次在天池府见母亲后,迄今数年,陈淑真的容
貌一点也没改变,显不出岁月无情的痕迹,这大概一个人神智不清后,一切无忧无虑故不易
再老的缘故吧。
陈淑真没有客套话,仅短短说句:‘还来!’
芮玮暗中奇道:‘母亲要如梦大师还什么?’
如梦大师神情尴尬道:‘女檀越多年来仍不忘那株七叶树,苦苦索还,实令如梦钦佩,
可是你要知七叶树是我的东西,我怎能还你……’
陈淑真冷冷说道:‘还来!还来!’
如梦大师放下合十双手,神情更是不自然道:‘这十余年来不知向女檀越解释了多少次
,你总不理,难道只会说“还来”两字么?’
陈淑真断然又道:‘还来!’
如梦大师每至此日碰到陈淑真都哭笑不得,她不知陈淑真脑筋不清,摇头道:‘女檀越
,我再跟你解释一次,七叶树我虽然从你手中夺得,但那是简家之物,而简家祖先简药官在
世时赠我,我因栽培不得法日见枯萎,故又送还,请简药官代为栽培,以后我一直未去取,
直到数十年后去取,简药官已不在世,那年夜晚我见树在你手中,怕跟你说树是我的你不会相
信,故径抢回,也许你不相信我的解释,可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檀越,这七叶树确实是我
的,倘若简药官在世定能替我证明,可惜他已去世,唉!你到底相不相信啊?’
陈淑真半晌又道了声:‘还来!’
如梦大师等她回话,想不到又是‘还来’两字,这两字虽未直接答复,也等于说不相信
了,相信就不会再说‘还来’。
如梦大师叹道:‘你不相信只好再照往例办理,女檀越,请。’
说完,双目如电的注视陈淑真,陈淑真生似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也凛神回视,转瞬间
陈淑真恍若变了一个人,再无目光迟滞,神情木然的现象。
芮玮看到这里,大惊失色,这情形再明白不过,母亲要和如梦大师在武功上比个胜负。
若如梦大师胜,母亲不得不承认七叶树本就是简药官送给她的。
他知道如梦大师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天下再无敌手,母亲武功虽不弱,怎堪她一
击?
当下担心得几要飞身而出助母亲一臂之力,可是念头才起,另一念头阻止了他,暗忖:
‘母亲决不会有危险,如梦大师不敢伤她老人家,她或许内心有亏,只战胜后打发母亲走,不
致于抢了母亲的七叶树,又打伤她老人家。’
此时芮玮认定七叶树是母亲的,如梦大师一番解释完全凭空捏造,心想乘这机会慈悲庵
内空无人时,盗得七叶果树还给母亲。
他再没想到今晚要来盗的七叶果,其树原本是母亲之物,起先来盗时内心颇感不安,这
时既知七叶树本是母亲的,不安的感觉顿除,立意盗回后给母亲。
明亮的光火下,陈淑真与如梦大师互相对峙着,看不出谁会先发难的意向,越是高手较
艺,未出手前的沉默对峙越长,但一出手势不可当,非绝妙高招不轻易出击。
芮玮很明了高手较艺的情形,他有意留下来一看究竟,但他心想只要一出手时间不会长
,母亲绝挡不过如梦大师十招,十招一过,母亲知难而退,到时如梦她们回庵,要再盗取七
叶树难矣!所以他要在她们未出手前尽快盗得七叶树。
他留恋一瞥母亲,暗中祈祷:‘母亲啊,你不敌后赶快逃走,儿子会安稳的给你取回七
叶树,千万不要恋战,你决不是如梦大师的敌手。’
‘如梦大师啊,你要有良心还像往年般适可而止,倘若真敢伤了我母亲一根毫发,芮玮
誓不与你罢休!’
祈祷完轻巧掠进慈悲庵内。
芮玮明知母亲不敌如梦大师,但他很放心如梦大师不会伤她,他以为如梦大师要伤他母
亲早伤了,也不会等到今年,而她们一年一次默契似的约会怕有十几年了。
其实他固不用担心这些,更不必担心如梦大师真敢伤了陈淑真,如梦大师就是想伤陈
淑真还不能呢!
芮玮小瞧了他母亲真正的武功,他不知他母亲的武功仅略逊如梦大师一筹,如梦大师若
不谨慎应战可能还输呢!
芮玮要是仔细想想如梦大师这种如临大敌的排场,以及与陈淑真对峙时肃穆凛然的神情
,如梦大师有一点轻敌的味道吗?她不但不敢轻敌,而且当作一场十分重要的比试!
如梦大师的心理是只要能够击退陈淑真就好了,根本没敢想能够伤了陈淑真,芮玮万想
不到他母亲的本领当今之世除了如梦大师,不作第二人想。
且说芮玮来到慈悲庵内,他不闯别处,径来如梦大师居室,以他判断七叶果为不世奇珍
,如梦大师不可能收藏他处,要收藏一定收藏在居室附近。
他这判断一点不错,七叶果如梦大师视若性命,可能的话随时带在身边,但那七叶果栽
种在花盆内当然不可能随时带着,如梦大师把它珍藏在居室的秘门内。
这道秘门不易看出,芮玮来到如梦大师居室毫无线索可寻,室内只有一张云床,一尊石
佛,几上香炉一鼎,别无其它的陈设。
芮玮断定七叶果在这室内,所以他不灰心的慢慢细查,他不懂机关土木之学,却忽然对
那香炉注意起来。
因他发觉那香炉有点古怪,香炉本是用来盛香灰烧香的,而这香炉内并没香灰,显
然这香炉没用来烧过香,仅是个陈设品。
陈设在普通人家倒无可疑,陈设在出家人的禅房中就奇怪啦,出家人每日烧香,哪有现
成香炉不用而当作陈设品呢?
他怀疑的走到石几旁,望着那香炉发呆,只见那香炉干干净净,好像经常被触摸所以纤
尘不染。
香炉太干净触发他灵感,当下用手摸去,左摸右摸,忽听一声轻响,大喜侧首一望,声
来处壁间开出一道暗门。
这暗门不用说里面一定藏着七叶果,如梦大师天天看视一遍就难怪那香炉揩拭得一尘不
染了,原来香炉是开启暗门的机关。
芮玮满怀高兴的探首暗门内,里面地方不小呢,只见中央屋顶挂着大花篮一只,花篮内
枝叶外吐,每叶七瓣,嗅着满室清香,芮玮再无疑心,断定花篮内就是七叶树。
他一高兴,未及细思,飞身掠进暗门向那花篮纵去,就在此时耳旁呼的一声,一人抢先
夺到花篮的手把。
芮玮大急没看清来人是谁,先抢花篮内七叶果树要紧,人在空中伸手探进花篮内捧那七
叶树。
那人嗤声笑道:‘你跟我抢什么……’
一语未毕‘他’大叫一声,原来‘他’摸花篮手把,一抓紧后只觉万针攒刺般,痛的忍
不住撤手丢开手把,同时叫痛起来。
这一叫令芮玮也一大惊,认出‘他’是白燕,慌乱下没把七叶树捧出,仅抓着一大把树
叶,真气就不继,身形下坠。
白燕与芮玮同时落地,他们起步上掠时在暗门外,落下时却在暗门内,俩人才一踏实‘
轰’的一声,原来整个暗室内装着翻板,不能经力,人一踏上立时翻落。
他俩人没想如梦大师出家人设此毒辣的陷阱,身体如流星直往下坠,也不知下落好久才
听‘澎’一声水响,亏好是水,下面要是石地,这么高的距离不摔死也摔个重伤。
俩人都会水不怕溺毙,芮玮边踩水边埋怨道:‘你来干什么?’
白燕道:‘我不放心你偷偷跟着。’
芮玮不高兴道:‘你总是不放心我,怕我开溜,答应我三天自由,怎么还如斯小气?’
白燕娇嗔道:‘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怕你溜还答应你三天自由么,我是真的关心
你,你怎总不知好歹?’
芮玮‘哼’了一声道:‘你既关心我,跟我抢那花篮做什么,怕是奇珍异宝被我一人独
吞么?’
白燕脸微微一红,抢嘴道:‘你还说呢,我代你吃了苦头知不知道?’
白燕贪得,以为芮玮发现如梦大师的秘门,定有某种奇货收藏,故抢进来夺取
,谁知一抓到花篮手把,被花篮手把上涂的毒药毒着了手,此时还痛的厉害哩!
要不是白燕来抢,芮玮也会拿那花篮手把,他见手把被夺,才机警的先抢篮内的七叶树
,所以白燕说的不错,她的确代芮玮吃了苦头。
芮玮不知手把上有毒,问道:‘你又吃了什么苦头推到我身上?’
白燕手上痛得厉害,不耐烦道:‘咱们别啰嗦啦,泡在水里等她们来抓吗?快想法子上
去!’
距离上面太高的缘故,底下黑黝黝的,芮玮游了半天游到尽头,伸手一摸凉飕飕的,竟
是坚硬又滑不溜手的石壁。
他挨着石壁摸过去,摸了一大圈全是石壁,毫无着手一歇之处,他双脚游动到现在已然
略觉有点疲倦了。
白燕也不例外,她感到踩水越来越不灵便,叫道:‘能不能上去?’
芮玮叹道:‘咱们要命葬此地啦!’
白燕惊慌道:‘你说什么?’
芮玮已知绝处难逢生,只等踩不动水了非活活淹死不可,他既知死定,心胸反而开阔笑
道:‘白小姐,人家是同穴鸳鸯,咱们是同水鸳鸯,不错啊,能够水葬了咱们也不坏。’
白燕娇嗔道:‘你说什么鬼话,快想法子上去!’
危急时,女人总满心倚靠男人,虽然白燕武功在芮玮之上,她此时也企盼芮玮来救她了。
芮玮笑道:‘有法子你来想,我没法子。’
白燕游了一阵,了解情况,绝望道:‘芮玮,咱们就这样等死?’
芮玮无可奈何道:‘老天要咱们死,你说有什么法子可想?’
白燕怕极嗔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就不能动动脑筋来救女人!’
芮玮苦笑道:‘好,小姐,我为你动动脑筋吧。’
说着潜下水去,只觉水下其深无比,好一会才升了上来。
水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到,白燕决不敢潜下去一探,所以芮玮一上来她就问道:‘有没
有路子?’
芮玮笑道:‘哪有什么路子,你当下面有陆路吗,不是我吓你,下面摸不到底都是水,
等你潜到底大概也闷死了。’
白燕芳容失色,咬着嘴哩打颤道:‘这……这……怎么办……’
芮玮听她可怜兮兮的声音,怪自己不该吓她,安慰道:‘虽然摸不到底,却让我发现了
水源。’
白燕仍直发抖道:‘那……那……有什么用?……’
芮玮道:‘当然有用,我本来只当这里是死水,死水别想活命,既是活水,沾着这活字
,咱们活命有望。’
白燕安了心,讲话不因怕得发抖而不清,急道:‘怎么活法快说我听,我越来越踩不动
水了……’
芮玮正要说话,忽然上面传来微弱的声音,芮玮听不清楚,提起真气,迫语音上去,问
道:‘你是谁,请说话大声点。’
上面那人知道下面距离太深,也提起真气道:‘芮大哥吗?我是高莫静。’
芮玮大喜道:‘原来是高姐姐,你怎么会来这里?’他本当上面的声音是敌人发出的,
却想不到是高莫静,难怪她不敢大声说话,敢情怕慈悲庵内的尼姑发现。
高莫静内功修为已至‘无我神藏’的地步,有她在上面,芮玮几乎绝望的心情,豁然开
朗道:‘白小姐,这下咱们有救了。’
白燕怪里怪气道:‘你不是有法子吗,咱们自己想法子活命,不要靠她来救。’
芮玮笑道:‘我那法子也不知管不管用,纵然管用活命希望甚微,她来了,你不用再担
心啦,百分之百得救,等着吧。’
白燕冷笑道:‘她也不是神仙,哼!’
芮玮语气太肯定了,彷佛把上面那女子当作无所不能的女菩萨,这引起白燕满怀的妒意
,浑然忘了此时自己的性命也要靠她来救。
许久不见高莫静回音,芮玮提起真气,喊道:‘高姐姐,高姐姐……’
白燕斥声道:‘你要把敌人喊来是不是!’
芮玮焦急道:‘咦?她到哪里去了?’
白燕忘了死亡的恐怖,只知一味呷醋道:‘你当她会冒死来救你?哼,她要下来救你,
这么高的距离,也甭想再上去,芮玮,你死了这条心,她走了,咱们想自己法子活命正经。’
芮玮恍然大悟道:‘她一定找绳子去了!’
白燕撇嘴道:‘这距离少说百来丈,一时到哪里去找这么长的绳子。’
芮玮道:‘如梦大师到底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虽知来人要盗她的七叶果故设此
陷阱,但不会不预备长索相救的,她只要找到那条长索,咱们立即得救。’
白燕一听有理,性命还是重要的,暗中也盼高莫静快将那条长索速速找到,时间一迟,
如梦大师发觉那就一切都完了。
好一阵,俩人等得正急慌,上面高莫静传来语音道:‘芮大哥,我放绳子啦。’
芮玮白燕几乎同时叫道:‘快放,快放!’
他俩焦急的等着绳子下来,白燕巴不得绳子就掉到跟前,实在她累的几乎要脱力,再维
持一刻都难忍受。
不是吗?自落陷阱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再会水的人毫无借力一歇处,踩水踩到现在
也差不多了,况且他们只略懂水性并不精通,若非身怀绝顶内功,可以凭仗内功提气不沈,
此时早已溺死。
等!等!等!俩人等的心要跳出来,仍不见绳子落下来,白燕骂道:‘那丫头大概死了!’
芮玮道:‘这么长的距离绳子落下来要段时间的。’
白燕莫名其妙的笑道:‘你简直昏了头,就是要鹅毛此时也该落下来啦,芮玮,她诳你
,可能她根本没找到长索,骗你安心而已。’
芮玮暗暗摇头,绝不信高莫静没有找到长索,上面一定发生了某种变故,阻止高莫静放
索下来。
又等一刻,白燕急得不耐烦,提气骂道:‘臭丫头,你死了么?怎么还不放索下来?’
上面忽然回话道:‘下来了。’
白燕一高兴,急叫道:‘快,快,快!’
芮玮忽道:‘那不是高姐姐的声音,好像是如梦大师说的话。’
白燕正要回句:‘放屁!’陡听‘澎’声大响,水花四溅,急游上去迎接,只当落下来
的是条救命的绳子。
但未游近,忽闻女子啜泣声,这一下白燕整个人如被雷殛,轰的一呆,竟忘了踩水,身
体直往下沉。
芮玮游上去,哀声道:‘你……你是……高姐姐……’
落下那女子,不错,的确是高莫静,她仍在啜泣不已,芮玮不知说什么来安慰的好,此
时又闻‘澎’声大响,跟着微闻‘卡滋’一声,抬头看去,顶上的翻板复原,本来微暗的光
线一点也无,底下变成全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芮玮一双夜眼仍可辨察,他发觉水上少了一个人头,急叫道:‘白小姐,白小姐……’
敢情白燕绝望下身体下沉,还未浮上,芮玮知道不妙急潜入水中,好一刻捞上白燕昏迷
的身体。
白燕急、累交加下,一时无法醒来。
芮玮添了个累赘,本已疲倦的他也难支持,慌道:‘高姐姐快过来。’
高莫静停下啜泣,游了过来,芮玮不及解释把白燕交到她手中,这才勉强支持不致下沉。
高莫静水性甚强,抱着白燕边踩水道:‘我好惭愧不能救你……’
芮玮叹道:‘你不必自疚,还是我不好,累你也落此陷阱。’
高莫静幽幽叹道:‘你自来华山月余不归,家父放心不下命我前来探看,万一有难,也
好有个帮助……’
其实高寿怎会命她孤身女子前来,虽知女儿暗怀玄奇武功也不致于叫她来,府中高手多
的是,不愁无人调派。
高寿不见芮玮回来不急,而是她高莫静急了,偷偷来此,却适逢其巧赶到今晚。
高莫静停了停,接道:‘我白天就来了,但碍于有人守关,故来夜探,正好慈悲庵面临
强敌无人防守,心想你月余不回定是身陷牢狱被关住,这机会正好,假使发现了你,乘机救出。’
‘庵中牢狱搜遍,搜到这里,只以为这下面是深狱,却想不到是个极深的水牢,听你回
话,才知甚深,找到长索只盼就将你救上,哪……哪知……绳未放下……’
芮玮唉声一叹道:‘可是如梦大师发现了?’
高莫静‘嗯’了一声道:‘这也是命,却恰在此时如梦大师强敌已退,进来发现了我…
…’
芮玮惊道:‘家母与如梦大师比了这么久才见胜负?’
高莫静也微惊道:‘那黑衣长发妇人是令堂?’
芮玮回道:‘正是家母,不想家母武功竟能与如梦大师抗衡如斯之久!’
高莫静道:‘我观如梦大师与令堂相战时,罡风四溢,其势甚烈,一个不好……’
芮玮心谢高莫静关怀自己的母亲,笑道:‘家母虽败不致有危,她老人家既能与如梦大
师相战个把时辰,武功不逊如梦大师多少,自有全身而退的力量。’此时他才知母亲武
功真个不凡,当今天下只有如梦大师能与她一战了。
本以为如梦大师抢了母亲的七叶树不忍再伤母亲,这时看来如梦大师是个量窄毒尼,不
会有这好心,而是她无法伤得了母亲,以往十数年不能,今年也不可能伤了母亲了。
芮玮对母亲的安危十分放心,接着又道:‘如梦大师发现后不准你放索,可是和她战了
起来?’
高莫静恨道:‘那老妖尼不准我救岂不存心要淹死你,出家人如此歹毒心肠枉称出家人
了!我气忿不过,虽然不晓武术,也恨不得打她几个耳括子……’
芮玮紧问道:‘可是打到了?’
高莫静道:‘我心里发誓打她耳括子,再顾不得对方武功有多高,结果打是打到了,却
被她一掌震下这里……’
芮玮大声赞道:‘打得好!’
高莫静痛恨道:‘只怪我未运内家真力,仅打她耳括子而未伤她,否则不致于也落下这
里,唉,老妖尼实在毒狠,咱们与她无冤无仇,她…她…竟一心要淹死咱们……’
芮玮道:‘她把这水牢板关上确实一心要将咱们淹死在这里,淹死我们也还罢了,我有
意盗她七叶树自是仇人,但你与她丝毫无仇,却不应该啊!’
高莫静愤恨道:‘我不知七叶果是何珍贵物品,纵是不世奇珍,也不该为了你盗它而将
你活活淹死,亏她是慈悲庵高僧主持,怎会起这歹毒害人的心肠?’
芮玮叹道:‘你知她为什么也要将你淹死么?’
高莫静银牙暗咬道:‘反正她是个表面念佛,暗地无恶不作的老妖尼,我真替二妹叫冤
,怎到这种人主持的庵来出家了?’
芮玮又叹道:‘假若你不打她耳括子,可能她不会将那翻板关上,立意将你淹死此地!
高莫静惊讶道:‘难道为了个耳括子就起心害人?’
芮玮直摇头道:‘不会那么简单,你那记耳括子让她认出你是月形门的传人了,要知你
不是练成月形门至高秘术四照神功,怎可能不会武功打到她耳括子?她既知你练成四照神功
,立意间可伤人,故不容你再活下去!’
高莫静不平道:‘我会四照神功于她何害?’
芮玮叹道:‘害处当然大,你不知她是太阳门下!’
高莫静一声惊叫,问道:‘她……她……真的是太阳门下?……’
芮玮道:‘不但是,而且是太阳门中辈份甚高的前辈人物。’
高莫静连连呼叫道:‘大哥我害了你,我害了你……’
芮玮默然无语,他知道高莫静说‘我害了你’的意思。
高莫静接道:‘好狠的老妖尼,为了我是月形门传人,她太阳门世敌的弟子,竟……竟
连累大哥你们来与我陪葬!’
芮玮道:‘你不要这样说,生死由命,我且想法子打开条生路……’
高莫静流泪道:‘我要说,我要说,大哥,我害你,要不是我来,那老妖尼心肠再毒也
会将你们救起的,那……那条长索……她……她早就准备盗七叶果者落下此牢而搭救的啊!
……’
芮玮不忍去听高莫静自责自怨,他要乘体力尚能支持的时间尽快找条生路,这生路的活
命希望虽渺小,却总不失个机会,于是一个锂鱼翻身,潜下水去。
水下暗无光线,芮玮却有夜视之能,他一次一次沿着石壁四处寻找,到第七次潜下水终
让他找到了通水的地方。
原来依芮玮的判断,既发现水源是条流动的活水,一定有通水的出口处,否则水慢慢高
涨,焉会造成这奇险天成的水牢?
水有出口,人不也能随这出口脱险?芮玮有这样想法所以拚命潜水找出口处,结果到底
找到一道半人高下的岩洞,水就从这岩洞流出去。
而这水下的岩洞就是活命的希望!虽然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却是个大好的机会,值得用
命冒那危险。
芮玮本担心出水口太深,无法下潜找到,那就一切都完了,因这水牢不知多深,以他体
力极限绝无法潜到底。
幸亏出水口在芮玮不能忍受下潜的边缘找到了,对芮玮来说是个大好消息,所以他再上
升水面,欣喜道:‘有救了,有救了!’
忽于此时顶上翻板‘卡滋’翻开,在那微弱光线口,只见如梦大师探出看来变得很小的
脑袋,边运真气道:‘喂!是谁来盗七叶果?’
芮玮应道:‘我,芮玮!’
如梦大师道:‘哦?是你!好,你等着我救你上来。’
顷刻慢慢垂下一条长索,高莫静奇道:‘咦?这老妖尼心怎么突然变好了?’
芮玮‘哼’了一声道:‘没那么简单,她起先既把一盘绳索掷下,已有决心害死咱们之
意,这时再起好心定有他故。’
长索垂到底,如梦大师手抓那头道:‘芮玮,你先沿绳爬上!’
芮玮心念一动运气道:‘可否先让两位姑娘上去?’
如梦大师坚决道:‘不行!你先上来。’
芮玮大笑道:‘大师,你要救我命非先救这两位姑娘不可!’
如梦大师断然道:‘我只救你一人,他人不救!’
芮玮厉声道:‘为什么?’
高莫静急道:‘你还问什么,别等她心意改了,先逃一命是一命。’
芮玮道:‘你别急,她有求于我一定救我,可是要活大家一起活!’
如梦大师道:‘芮玮,你到底上不上来?’
芮玮道:‘打你耳光那位姑娘先上来。’
如梦大师叫道:‘敢!她一盘索我就放手!记住只剩这条长索了,再制一条至少一月时间。’
高莫静劝道:‘大哥,别等了快上去吧,抱着这姑娘上去,别管我,她只不准我一人上去。’
芮玮冷笑道:‘她想要七叶果却不让你活,没那容易!’
高莫静道:‘你盗得七叶果啦?’
芮玮‘嗯’道:‘算不得盗,这本是家母之物。’
原来芮玮虽未将栽种花篮内的七叶树捧出,却一把将那一枚仅有的果子摘下,揣在怀中。
七叶树一长七叶果,不再长第二枚,等果子熟落,七叶树随即枯死。
如梦大师好不容易等七叶果长出,最近熟透就要采食,以延寿年,此果服下,如梦虽已
逾百龄仍可再活几十年。
不想辛苦等出的果子被芮玮摘去,怎不令她情急,早先她见花篮无恙,以为果子在内,
等再注意探看时果子不翼而飞,盗果的人仍在水牢内,当然果子一定仍在他手中。
如梦大师毒下心肠决心淹死高莫静他们,打开翻板,只盼盗果人尚未淹死,然而芮玮
却要令高莫静随同上来可为难了她。
如梦大师舍不得果子颇有意也让高莫静上来,只因脾性倔强,话既已说硬着头皮不准高
莫静先上来。
芮玮更是倔强,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观念,忽然坚定道:‘咱们潜下水去!’
高莫静感动欲泪道:‘你要放弃这条生路?’
芮玮慨然道:‘有另条生路,无所谓放弃不放弃!’
高莫静叹道:‘那条生路可有危险?’
芮玮道:‘求活命本就要冒冒危险!’
高莫静清泪涔涔道:‘但这条生路于你并无危险。’
芮玮一笑道:‘可不见得,别多说了,咱们潜下去吧!’
不等高莫静再说,当先潜了下去,高莫静无奈随即跟着下潜。
如梦大师在上面等得心焦,只怕芮玮淹死了,果子失而不得,终于捺下性子,呼道:‘
好吧,芮玮,你先让姑娘们上来!’
可惜叫的晚了,芮玮已经听不到了。
放下如梦大师在懊悔不已,只说芮玮潜到出水口,回身抓住高莫静衣领潜进岩洞。
这出水岩洞并不宽大,高莫静不能夜视,若不被芮玮一抓,就将跟错了水道。
女孩子家胆小怕黑,进了岩洞被那流水暗劲所带,吓得紧紧抓住芮玮的手腕,一动也不
敢动。
芮玮站在岩洞内,稍一歇腿劲,抱过昏迷的白燕,用手暗示高莫静抱着他腰,三人互相
抱着,慢慢走进岩洞内。
流水的力量虽不大却有沉重的压迫感,怀着夜魇般的恐惧走了十来步就无法前进了。
水道越来越窄,到此已无法容身深进。
芮玮毫不考虑的掏出鱼肠剑在狭窄的道口上四下乱划,鱼肠剑利可断金,区区岩石被它
一划就裂。
水流势本来甚缓,这一划破天然的巧势,岩石失去阻止的力量,顿时水流的暗劲泉涌。
彷佛各处的流量齐集芮玮他们容身之点,势如万流归宗,一下冲开狭窄的洞道,直把芮
玮他们三人随那冲碎的岩石,齐向深处冲去。
芮玮、高莫静被那无比的流劲冲得同白燕一般昏迷过去。
但见滚滚泉流将他三人越带越远,不知带到了何处,这其间三人身上被岩石创伤了大小
无数伤口。
三人只当一定死无完骨,本已昏迷的白燕冲醒了又昏迷过去。
高莫静内心深处觉得:‘芮玮他俩陪自己冒这大险太不值得了,他们本可毫无惊险的。’
有了这点懊悔心,她凭借天下无二的四照神功极力挣扎着,虽在昏迷中仍有内在惊觉道
:‘有机会宁弃己命,不让他俩人死!’
天意能让她有机会救芮玮、白燕吗?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