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
黄河湿地附近，不少郑城人最终的“归宿”，这里有很大一片墓园。
徐牧森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带着姚茗玥和柳如霜来到这里祭拜姚叔。
临走之前，徐母也把提前做好的上坟用的甜点饭菜递给徐牧森。
“这些都是你姚叔以前爱吃的，你给带过去，路上还有雪，你开车慢着点。”
徐母慢慢交代着，徐父也是拿来了一瓶酒让徐牧森也带过去，他没有说太多，只是语气里有些追忆：“记住了，到地方给你姚叔多磕俩头。”
“知道了。”
徐牧森点点头。
“你们不一起去吗？”
“我们今天去不合适，过两天我们再单独去看看，你照顾好她们。”
徐父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牧森点头，总觉得老爸老妈想要说什么，但是又咽了回去。
对于姚茗玥的父亲，老爸老妈一提起来总是有些愧疚。
……
大雪封山，一马平川的中原，有这么个有水有山风水不错的地方也不容易。
今天上山祭拜的人很多。
烧纸，上香，磕头。
徐牧森恭恭敬敬的和姚茗玥一起磕了头。
在徐牧森的记忆里，姚叔一直都是一个谈吐举止都很沉稳绅士的男人。
在外工作能力很强，对家里也是向来都是笑吟吟的，自己也是高大帅气，是大部分男生眼中未来想要成为的样子。
对待徐牧森也是视如己出一般，每次出差回来，只要是茗玥有的礼物，也都会给徐牧森准备一份。
小时候徐牧森调皮捣蛋了，被老爸老妈男女混合双打，徐牧森都是跑到姚茗玥家里寻求柳姨和姚叔的庇佑。
就算是以前，其实姚茗玥家里也是比自己家发展要好的，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姚茗玥家里肯定要比现在过的更好。
徐牧森小时候还一直把姚叔当做标榜，考一个好大学，有一份自己的事业，遇到一个和柳姨一样优雅温柔的女生，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们两家人一定会更加幸福，或许很多事情也都会不一样了。
徐牧森把老妈准备好的甜点饭菜，还有老爸准备的那瓶酒都摆好。
姚茗玥在父亲的坟前，她的情绪也格外的低落，默默用手帕把父亲坟头的积雪擦下来。
又到了两杯酒放在坟前。
记得小时候，她还总是讨厌爸爸应酬回来一身酒味的故意用胡子去扎她的脸，逗她玩。
可是现在，她想亲自去敬一爸爸杯酒，却只能隔着一座坟了。
“姚哥，你看，孩子们已经长大了，也考上好大学了，小姚越来越开朗了，小森也越来越出息了……”
柳如霜也跪坐在坟前，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轻笑着说着，就像是以前每次等他出差回家之后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徐牧森磕完头，就默默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俩，他站在不远处安静等待着。
“徐牧森？”
徐牧森站在树下等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回头一看，徐牧森对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麦色肌肤，在这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显目。
“小麦同学？”
徐牧森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她。
赵怜麦穿着一身看着有些发旧的长版羽绒服，依然带着一顶鸭舌帽，手里还拎着一个装着纸钱和一些苹果和饺子之类的。
“你也来上坟的？”
“嗯，给我爷爷奶奶送点纸钱和吃的。”
赵怜麦点头。
徐牧森也点点头，这个地方总觉得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
“那你先去吧，回头聊。”
“你就站在我爷爷奶奶坟边。”
“……抱歉。”
徐牧森赶紧后退了一步，这才看到这棵树旁边也有两个矮矮的坟头并在一起。
“没事。”
赵怜麦走过去，把东西都拜访好，一些苹果香蕉，还有一碗饺子，一碗扣肉，甚至还有加上几根油条。
她磕了几个头，就开始默默烧着纸钱。
也没说话。
不过她平时也就是这样，默默一个人谁也不爱搭理，对徐牧森这个老板都不给面子，就是对暖暖这个老板还算是有点笑脸。
徐牧森站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赵怜麦抬起头看着他：“你也来烧纸？”
“嗯，陪人一起来的。”
徐牧森点点头。
赵怜麦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姚茗玥。
徐牧森和她是青梅竹马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赵怜麦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继续烧着纸，慢慢道：“暖暖她这几天和我聊天了。”
“暖暖和你聊天？”
徐牧森愣了一下，那个小呆萌，还会主动找别人聊天吗？
“嗯，她问我，现在的男生都会喜欢什么颜色，什么图案的东西。”
“她问这个干什么？”徐牧森好奇道。
“那是你女朋友，我怎么知道？”
赵怜麦像是白了他一眼。
徐牧森笑了笑：“那你是什么回她的？”
“我又没男朋友，我哪知道。”
赵怜麦面色平静的回道。
好好好，进可攻退可守。
徐牧森揉了揉太阳穴：“你无敌了。”
“不过她肯定是想你了，平常在奶茶店里她都是一个人从早等到天黑，这分开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她……”
赵怜麦像是有点阴阳怪气一样，作为坚定的“暖森”党，她是完全支持自己老板娘的。
徐牧森的目光看了看不远处的姚茗玥。
收回目光又笑了笑，看着她摆放的这些上坟的贡品，饺子算是正常的，但是油条还是第一次见。
赵怜麦注意到徐牧森的目光，她则是慢慢开口道：“以前家里穷，我爷爷奶奶临走之前就像吃一口油条，但是到死那天也没吃得上。”
徐牧森默默听着，作为粮食大省，但是古来几次饥荒也最严重，以前家里穷的时候，一家生七八个孩子，甚至都能饿死一半。
“以前那个时代的悲哀，现在这个社会，想吃不饱也难，他们要是知道会很欣慰的。”
徐牧森轻声安慰着。
不管如今社会结构怎么样，但是绝大部分老百姓确实很难饿肚子了。
这一点来说，放眼全世界都是一件很伟大，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赵怜麦也点点头，看着徐牧森，清秀的脸颊终于柔和了几分：“我要谢谢你，让我家的生活好了不少。”
“现在知道巴结老板了？”
徐牧森笑了笑，能看到她笑脸的机会可不多。
果然赵怜麦又继续恢复板着脸的状态：“巴结你不如巴结暖暖，反正你最后也是听她的。”
徐牧森笑着摸了摸下巴：“我才觉得你有点黑色幽默，一本正经的说段子。”
赵怜麦没理他。
徐牧森也习惯了：“阿姨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现在就在家里休息。”
赵怜麦说着，她微微抿了抿嘴唇，又开口道：“我妈知道了我工作的事情，她很感谢你。”
在学校工作的这小半年里得到的工资，比她之前的几年兼职得到的还多。
家里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妈妈终于可以去看病，妹妹可以继续去上学，一日三餐，也终于可以吃全了。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的能力，以后无论在哪都会发光发热。”
徐牧森回道，虽然赵怜麦平时不给面子，但是工作上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可以说前期没有赵怜麦一个人顶几个人用，他也不会这么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外校开疆拓土。
开创企业，人才是最重要的。
赵怜麦却摇了摇头。
“凡事论迹不论心，我在你这里挣到的钱，你就是我家的恩人。”
“那你以后能不能对你恩人态度好点？”
“尽量。”
“好吧。”
徐牧森忍不住笑了笑，好吧，不指望她以后能笑脸相迎了。
“那我先回去了。”
“嗯。”
赵怜麦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把手里的最后一把纸钱烧完，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下山了。
柳如霜去找到了墓园的负责人，想要以后在坟边种上一颗向日葵，让这里的人能帮忙照看一下。
出来收拾东西，也准备回去了。
开车在路上。
没走出多远。
徐牧森忽然发现了满是积雪的路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发旧的羽绒服，带着一顶鸭舌帽，手里挎着篮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积雪里。
这条山路有两三公里，积雪也没有融化，她的鞋子都有些被雪水浸湿，这个天气，肯定不好受。
她就这么走上山，还是一个女生……
徐牧森默默叹气。
“那个…是你的那个小员工吗？”
姚茗玥也看到她，只要是出现在徐牧森身边的女生，她总能第一时间很有印象。
“小森，这是你朋友？”
柳如霜也开口问着。
“嗯，都是一个大学的，和我也算是同事。”
徐牧森开口介绍着。
“这孩子，怎么大雪天的一个人上山……”柳如霜毕竟是个当妈的人，看着这一幕也是忍不住心疼。
徐牧森开车直接到了她的身边，落下了车窗。
“赵怜麦！”
徐牧森喊了一声，赵怜麦这会也转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个赵怜麦啊，就是这一点，一点不想麻烦别人，一点便宜也想占，明明都碰到熟人了，却连蹭车的事也不愿意提。
“上车。”
徐牧森开口说着。
赵怜麦先是抬头看了看他，也看到了车后排的姚茗玥和柳如霜。
“孩子，上车吧，正好顺利一起下山。”
柳如霜露出一抹笑容对着她说道。
赵怜麦看着他们打开的车窗，知道自己要是不过去，他们也要一直吹着冷风，这才走了过去。
上了车，赵怜麦看着车里的姚茗玥和她身边这个看着很优雅温柔的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
“姑娘，我是茗玥的妈妈，我听说你和小森他们都是一个大学里的好朋友？”
柳如霜轻笑着伸出手。
赵怜麦看着柳如霜，又看了看姚茗玥，母女俩……为什么气质上会差这么多。
“阿姨你好，我叫赵怜麦，在学校里跟着他一起工作的。”
赵怜麦也立马伸出手和柳如霜礼貌的握了握。
“那还是挺有缘分的，你这孩子手被冻得，这里有暖手宝你先暖暖手。”
柳如霜语气温柔，先用自己的手帮她轻轻搓了搓。
然后又让姚茗玥把车上的暖手宝拿过来。
赵怜麦看着柳如霜，又低头看了看她捧着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她心头涌出一股股暖意。
这种被长辈关
心的感觉。
“给你。”
这时，姚茗玥也把暖手宝给拿过来了，递在她的手中。
赵怜麦的目光着这一对母女，她心里对于姚茗玥的一些看法似乎有了一些更多的认识。
“谢谢。”
赵怜麦轻声说着，拿着暖手宝在手里。
一路上，柳如霜笑眯眯的闲聊着各种话题，赵怜麦虽然话很少，但是面对柳如霜的询问，她还是字字都有回应的。
姚茗玥没有说话，但是对于这个赵怜麦，她也没有太大敌意，女人的第六感可以告诉她。
这个人应该和她成不了情敌。
车辆一路到了山脚，不远处就有一个村子。
“就这里就好了。”
赵怜麦开口说着。
“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徐牧森想着既然送了就直接送到家门口就好了。
“不用了，就在这里就好了。”
赵怜麦的眼眸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那就在这里吧。”
柳如霜这时也开口说着，她笑着又摸了摸赵怜麦的脑袋：“我们离得也不算太远，欢迎你来找茗玥和牧森来玩。”
赵怜麦看着她点了点头，她要把暖手宝留下，但是柳如霜这时笑着开口道：“这个你就先拿着用吧，回头再还给他俩就行了。”
“嗯。”
这此，赵怜麦没有拒绝，她走下车，对着他们微微欠身：“谢谢。”
“回去吧，帮我给阿姨带好。”
徐牧森开口说着。
赵怜麦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徐牧森看了看她前往的村子，这里是郑城外的郊区了，村子还是那种平房居多的老房子。
和几公里外高楼大厦的郑城比起来，这里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徐牧森叹口气，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