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柳如霜的办公楼里。
柳如霜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会议。
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女秘书就走了过来。
“柳总，小姐她就在办公室。”
“她吃过饭了吗？”柳如霜看了看时间，已经是饭点了。
女秘书微微犹豫开口道：“今天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从早上过来之后就一点东西也没吃过，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柳如霜闻言目光微微一动，能让自己女儿心情不好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柳如霜点点头，等到女秘书离开。
她这才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姚茗玥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前是凌乱摆放的文件。
她背对着靠在落地窗的沙发上，空气里飘来一些酒精的味道。
柳如霜关上门，来到女儿的身后，看着桌子上已经喝了大半瓶的红酒。
姚茗玥此刻喝的整个人有点朦胧的醉意，手里还在看着一份份文件，可是目光已经有些微微的失焦。
“小玥？你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柳如霜走过来，直接把她面前的红酒杯拿到了一边。
姚茗玥从失神中恢复过来，看到妈妈关心的眼神，她立刻坐直了身体。
可是身体却有点虚弱的踉跄了一下。
“茗玥你生病了？”
柳如霜看出女儿身体有点不对劲，脸色红的不太自然，她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果然，有点发烫。
“感冒了还喝酒，你啊你…”
柳如霜心疼的说着，赶紧去房间里拿来了湿毛巾帮她擦了擦额头。
姚茗玥的身体远远没有她的脾气那么强势，昨天晚上的江水还是让她有一些低烧。
好好休息倒是问题不大，可是她今天除了早上吃的那一点点之外就一点东西也吃不进去了。
最重要的是，当那些冲动，痛苦，纠结，痛苦的情绪都慢慢落下之后，姚茗玥就只感觉一片的空虚…
就仿佛数年前的那个夜晚。
“妈，我没事…”
姚茗玥说着，她还拿起手里的策划书：“妈，这些我都写好了，你再帮我看看吧。”
“工作迟一会没事，你看你身体都什么样了。”
柳如霜越看女儿越心疼，把她手里的文件拿了过来，大概扫了一眼，果然还是关于和徐牧森合作方面的。
这傻孩子……
“我给你泡点感冒药。”
柳如霜把文件放一边，去泡了一杯感冒灵过来。
姚茗玥抱着喝了一口，独特的药草香甜，暖洋洋的，可是入肚子里的一瞬间，还是让她有点不适应，像是和胃里的酒格格不入一样。
她干呕一声，柳如霜赶紧拿来垃圾桶在她面前。
“你看你，不吃饭还喝那么多酒，吐出来吧这样好受点。”
最后姚茗玥也没有吐，她的眼角被憋的有点泛红的泪光，微微靠在妈妈的怀里。
她没说什么，只是抱着妈妈的怀抱，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这才让她的内心有一些稍微的安稳。
“茗玥，你是不是和小森他又吵架了？”
柳如霜看她这个样子，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有…”
姚茗玥轻轻摇了摇头，可是语气里的些许颤抖还是瞒不过柳如霜。
她叹口气，无奈的笑了笑：“你们俩啊，从小到大都闹过多少次脾气了，不早就习惯了吗，过两天就和好了，还至于喝闷酒啊？”
青梅竹马，从小到大吵架之类的自然是必不可免的，不过一二十年了，比许多结婚的夫妇经历的时间都要长。
吵架什么的也不可能会把两个人吵散的，最多也就是两个人不搭理对方几天，之后也就会心照不宣的和好了。
可是，姚茗玥抬起头，她微微咬了咬嘴唇，她露出一个平静的让人有点心疼的笑容：“这次啊，我们好像和不好了…”
柳如霜愣了一下，她看着女儿的表情，就算是半年前两个人第一次吵架的时候，也没见女儿这个表情。
一个人，生气也好，愤怒也好，又或者是冷战闷气，又或者假装没事的。
最起码，都还有自己的情绪，情绪，是一个人最后的表达了。
可是如果一个人连情绪都似乎没有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茗玥，你和他到底怎么了？你跟妈说，他要是欺负你了我都能去收拾他！”
柳如霜看着女儿的状态，担忧的开口说着。
两家人的关系，柳如霜也算是徐牧森半个妈了，真要去收拾他一顿，徐牧森也要站的规规矩矩的挨打。
要是放在以前，徐牧森或许还会害怕，可是现在，又真的会有用吗？
这个时候，或许他们还正在一起吧……
虽然姚茗玥一直说着自己不会放弃，可是她也真的很无力，这种事情…她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自己要把他给偷偷打晕了绑走吗？
其实姚茗玥还真想过，可是她也知道，现在的徐牧森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会甘心成为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他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吧……
姚茗玥抱着泡着感冒灵的杯子，她又喝了一口，可是，这一口感觉格外的苦涩。
不觉间，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落入杯中。
“茗玥…”
柳如霜看着女儿脸上的泪痕，她的心里也像是针扎的一样。
“妈…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姚茗玥终究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那种巨大的无力感，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她的心脏狠狠的攥住了。
她浑身都在颤抖，眼里的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她靠在妈妈的怀里。
却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猫一样。
柳如霜的脑海里也一瞬间想了很多，看着此刻的女儿，她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
许久，姚茗玥才平复了一些心情。
“茗玥，能告诉妈妈，你们到底怎么了吗？”
柳如霜抚摸着女儿的脑袋，低声问着。
姚茗玥缓神了好久，她的双眼红肿，眼睛里还有点空荡荡的：“他…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和别人在一起了。
柳如霜听到都缓了好一会。
她一时间都没有接受的了这个回答。
徐牧森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谈恋爱了？
可是怎么会……这段时间他和茗玥不是看着相处的越来越好了吗？
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啊，是两家人一起看着长大的，是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甚至也是互相都一直互相喜欢的人……
怎么会突然见就和别人女生在一起了呢？
“妈，我是不是真的这么不招人喜欢啊……”
姚茗玥声音颤抖，她的那双自带贵气的丹凤眼，此刻却带着疲惫的血丝，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冷，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姑娘。
柳如霜心疼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摸着女儿的脑袋，语气温柔：“怎么会呢，我家小玥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谁见了不喜欢。”
“那他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连继续等我一下的机会都不给我了…”
姚茗玥说着，眼角又忍不住落下一丝泪光，语气里的委屈和祈让人心疼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那是小森他没有眼光，跟茗玥你没关系的，你这段时间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吗？”
柳如霜心疼的眼底也有点泛红了，看着女儿这满眼血丝，还发着低烧的样子。
这段时间连她都感觉出来了女儿已经改变了很多，尤其是知道徐牧森开始创业之后，她还想办法帮他节约成本，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这些都是为了徐牧森。
诚然，以前姚茗玥对待徐牧森的态度是有点过于傲娇了，可是两个人毕竟是将近二十年的青梅竹马啊。
他们之间的羁绊和曾经的点点滴滴，又怎么会被人这么轻易给抢走呢？
可是，感情似乎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
就像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马文才也不理解为什么和自己已经有婚约的青梅竹马祝英台，只是去书院里学习了几个月，就对梁山伯死心塌地了。
感情一字，最是让人说不清楚。
毕竟，徐牧森和姚茗玥没有在一起，他们还只是青梅竹马，他想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
可是站在姚茗玥的角度上，柳如霜心里难免还是觉得有点郁闷的。
不过事已至此，柳如霜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她实在是觉得于心不忍。
“茗玥，这是小森他没有珍惜，既然如此你就……”
“可是，我还是喜欢他啊，我还是离不开他。”
姚茗玥咬着牙，她又哭又笑：“妈，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啊？我还是忘不了他…”
柳如霜心头喟叹，看着已经深陷其中的女儿，是啊，将近二十年啊。
两个人的感情，已经比一些刚结婚的小夫妻还要更深，真要彻底分开，那痛苦不亚于剥皮抽筋！
她抱着女儿：“怎么会呢，喜欢一个人又没错，只是…可能还是缘分不到吧。”
“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啊，这都叫缘分不够，那什么才叫缘分够呢…”
柳如霜也没有办法回答她了。
这种事情，只能让时间来慢慢淡化。
“都会过去的，或许还有更适合你……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
柳如霜想说未来或许还有更合适她的，但是她这三四十年见了这么多人，还真的没有发现还能有比徐牧森更适合自己女儿的。
在他们所有人的思维中，早就把两个人当成了最适合的人选了。
他们不在一起，才让人觉得奇怪。
可是，徐牧森他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他们又总不能逼着他和人家女生分手吧。
“茗玥，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慢慢放下吧，未来的日子还长，有妈妈陪着你呢。”
柳如霜说出这句话也很不是滋味，毕竟徐牧森也是她早就看好的未来女婿。
这么突然跑了，她心里也不免有点闷气。
“可是我放不下他，我也不想放他。”
姚茗玥抬起头，那双哭肿的双眼有委屈有难过，可是更有一丝时至今日也无法被熄灭的光泽。
那是自从六年前，徐牧森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抱住他的时候，就燃起的火苗。
也是支撑她一直生活到现在的希望。
“可是他已经…”
柳如霜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去挖别人墙角吗？
自己女儿这么优秀，这样也太委屈她了。
“可是至少，他还在我身边不是吗？我还能看见他，还能和他说说话，至少还能和他…以青梅竹马的身份……”
姚茗玥嘴里轻轻说着，六年前，爸爸的离开，完全没有给她一丝选择。
至少现在，徐牧森还没有彻底离开他，至少，她还能看见他，这就至少还有希望。
“茗玥，妈只是不想你委屈自己…”柳如霜听着女儿卑微的语气，心里越发心疼。
“不是委屈，妈，我做了一个梦…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你描述，但是我也知道了很多……我没有委屈，这是我欠他的，我想慢慢还给他。”
其实，在这青梅竹马的这么多年，徐牧森一直是照顾着她的。
生日的惊喜，下雨的雨伞，她爱吃的零食，她不舒服时会给她讲的睡前故事，她伤心难过时会逗她开心……
太多太多，对于以前的徐牧森来说，已经是用尽他的全力了。
姚茗玥的语气颤抖中慢慢变得坚定，她的眼眸里光泽流转。
“妈，我喜欢他，这辈子都喜欢他，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茗玥…可是如果他一直都和那个女生在一起呢？”
柳如霜看着女儿的表情，她抿了抿嘴唇。
“那我就等他一辈子……妈，你会怪我吗？”
“妈当然不会怪你，但是妈希望你还能过的更好，这一辈子…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熬的。”
柳如霜知道一个人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姚茗玥，她可能早就支撑不住了。
而且，她还能怎么努力呢？
“妈你放心，我不会做出让我们都后悔的事情，至少现在，我只想要好好的把我以前欠他的都还给他。”
姚茗玥轻声开口最后又看向自己妈妈：“妈，我不会给你丢人的，这件事情，你不要怪他好吗？就让我自己慢慢来…”
柳如霜感觉心头一阵阵心生的酸涩，看着此刻的女儿。
有点卑微的让人心疼，可是柳如霜也是自从六年前那次意外之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这么有冲劲。
为了一件事情，露出了那种争取，期待，和希望……
此刻的姚茗玥，才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柳如霜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看着女儿的目光。
她还是点了点头，轻轻抱住了女儿：“妈妈永远不会觉得你丢人，你永远是妈妈的骄傲，妈妈答应你，你也要记住，你的身后，永远有你的妈妈在。”
姚茗玥目光闪烁，疲惫的双眼却有一丝从前未有的柔情闪过：“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以前竟然还会吃妈妈的醋呢，自己可真傻。
此刻的姚茗玥，也似乎没有了力气，轻轻倒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柳如霜心疼的抱着女儿，她久久叹了一口气。
她理解女儿的心情，也会支持她的想法，就算是她做错了什么。
作为一个母亲，她就算是豁出去自己的脸不要，也想要女儿幸福，她这辈子…也太苦了。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哭肿的眼角。
“傻丫头，妈妈也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