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得到吗程东?
黄蜂那一头的声音明显变得焦躁了很多,程东死死地盯着面前这片丰茂的丛林,并不打算对其神经过敏般地大吼做出过多的回应。
不知是从何处吹来的微风,轻轻地拨弄着树梢上的雨露,整片森林的荧光在雨露的折射下显得瑰丽异常,他不由自主地歪了歪脑袋。
多美好的景象,只可惜这片如梦似幻的林子里面,偏偏藏着人。
你已经将信号干扰问题彻底解决了对不对?
安云显然没有感受到程东这头的意兴阑珊,她的语气急迫而焦灼,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收到消息请立刻回复,不管你在什么地方,立刻从那里撤出来,我们从长计议,听清楚了吗?立刻从那里撤出来。
在那一声枪鸣过后,这片林子重新回归到了一种近似于冥想般的寂静当中,无人回应,不闻虫鸣,整片林子就像一段悠长而又失语的梦境,只有风声习习,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撩拨得枝干轻轻点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程东轻轻地勾起嘴角,非但没有后退,反倒再度向前跨出了一大步,在他的面前,正是去往桥头的方向,他没有撤退的理由,为什么要从那里撤出来,有伏兵?你们监测得到伏兵?
我们监测不到伏兵的位置,但是能够监测到你的身体状况!
安云的声音颤抖,你所在范围的辐射指数正在不断的攀升,1300伦琴的辐射强度……正常人只要暴露在500伦琴的辐射强度下就会在不到1小时的时间里急速死亡,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所处的区域是强辐射地带,保守估计,核心区域的辐射强度绝对会高于几个世纪前切尔诺贝利核泄漏所外泄的3万伦琴指数!而且……你的身体正在……
我又不是人。
程东未做他想,施施然地又朝着密林深处跨出了一步,况且……你们是怎么测算到我这里的辐射指数的,又是你搞得鬼把戏?
你不明白,程东,你的身体正在疯狂地吸收着空气中的辐射能量……与其说是吸收,倒不如说是吞噬!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现在感觉良好,而且能量信道就在我的眼前,现在撤退,余下那几个在其余各部拼命的家伙怎么办?
他静静地把手指按在耳道内的通讯设备上,轻声道,后面的时间里,我会暂时把黄蜂从耳道里拿出来,等我们彻底关闭了四条能量信道之后,再***城集合。好了,就说这么多,晚安!
喂,程东!你听我说,我们从来都没试过这么大体量的核污染照射,我们不知道这样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喂?程东!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程东?
不理李申在通讯设备那头歇斯底里的大吼,程东施施然地将那颗不起眼的通讯设备塞进了衣兜里面,对着林中的微风清了清嗓子,淡淡道:还不出来?
树影摇晃,密林深处似乎有一头浑身散发着幽蓝光晕的雄鹿缓缓走过,那道身影朝着程东的方向微微昂首,巨大的、枝杈纵横的鹿角上面,仿佛绽放着一朵朵莹蓝色的花苞。程东看不见雄鹿的眉宇,但是却似乎可以感受到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凝视,这种注视沉默而安详,让人莫名之间竟会生出一种心碎的感觉。
林深时见鹿,海竭时见鲸。
旧约中人类因为担心灾难的降临而创造了巴别塔,上帝亲手将高塔摧毁,是因为他怕;如今的现代化科技,已经足成为人类攀登上天国的高塔了,然而鹿离鲸落,成为上帝的人,究竟还算不算是人类?
砰!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枪鸣。
密林深处,那只精
灵般的雄鹿的身躯一震,立刻消失在了纠缠错结的藤蔓与密密匝匝的枝叶之间,四肢雄壮而有力的蹄子,似乎踏碎了泥土之上的偏偏莹波,恍若灰尘般的淡蓝荧光徐徐地盘旋至天际,随后彻底消散成漫天星斗,那片密林的深处,在眨眼之间便又再度归为黑暗,仿佛那团光明,那只精灵,和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一枪不但赶走了那只熠熠生辉的雄鹿,也炸碎了程东的一条胳膊。
然而后者不急反笑,患口出再度被数条藤蔓包裹,与其身后出锋的血藤,也立刻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狂涌而去。
抓到你了!
程东并没有撒谎,Yin浸在这片高密度辐射的空气当中,非但没有令他的身体产生可怕的排异反应,反倒让血脉里的藤蔓变得几度鲜活与壮硕,他几乎只用了眨眼的功夫,便再度为自己创作出了另一条崭新的胳膊。
相反的,藏在暗处的那个家伙,却不是那群被人遥控的,行为敏捷的变异巨鼠。
血藤狷狂地劈开密林深处的重重枝干,只消一击便将那个男人死死地箍住,随后在沙哑而歇斯底里的哀嚎声中,一个身着银白色盔甲的士兵,便被血藤拖到了程东的脚边。他哆哆嗦嗦地抱紧了手中的狙击步枪,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地求饶。
对不起……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
没规矩的软蛋,你要学会的第一条战争礼仪就是,战俘没有资格拿枪!
程东抬了抬眉毛,一脚便将那人手中的步枪踢飞,冷冷地环顾了密林一周,就你一个人?
手中的步枪被人踢飞,这家伙竟然看也不看,顺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就我一个人,求求你,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别杀我!
一根血藤从程东的肩胛当中缓缓地伸展出来,缓缓地缠上了银甲士兵的腰身,又将其缓缓地提到了程东的面前,这人甚至没有胆量抬起头来直视程东的眼睛。
后者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就你这种软蛋,凭什么资格当兵?
天地良心,英雄,我根本没想过要当兵!
刚才开枪的是不是你?
银甲士兵的身体一震,过了半晌才讷讷道:呃……是……是我。
有胆子开枪,没胆子拼命?
我上一次开枪,还是在上一次打靶的时候。
你只打过靶子?
呃……只打过靶子,在我们倒悬城新兵集训的时候练过射击,我的成绩不错,所以……
一个只打过死靶的新兵蛋/子,就能被安排到狙击手的岗位上?
程东的目光一凛,你当老子是从童子军里退下来的吗!
别别别别!
银甲士兵像是离了淡水的鲤鱼在空中不停地挣扎扭动,他结结巴巴地求饶道,我真的没骗你,我也不知道上头的长官为什么要我拿着这杆狙击步枪,说实在话,我甚至根本不愿意离开倒悬城!我在那里就只是个普通公司的普通职员,当时城里发布征兵信息,说是踊跃参军的家伙会被夏娃有限安排提干资格……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报名参的军,说实在话,倒悬城年年征兵,可是对士兵的基本素质要求特别高,我本来想也就是抱着个试试看的态度参加的初试,没想到……
没想到,就这么考上了?
程东冷冷地勾起了嘴角,这情节和几个世纪以前,明星参加海选时的话术简直一模一样。
银甲士兵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千真万确,对掌舵人维纳发誓,我绝对没有撒谎!
那说说别的吧……
程东并没有把他从血藤
中放下来的意思,说说看,你的那群队友去哪了?
天呐,我也想知道他们都去哪了!
你跟丢了?
那人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些前辈们行军的速度太快了,我一眼没有看住,回头就发现他们全都不见了!这片林子又这么大……我没处找他们,就寄希望于爬到树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们没有回来找你?
没有。
你们纵队里少了个人,队长都不在意吗?
英雄,这你得问我们队长啊……
那人一脸苦相,支支吾吾地小声道,可能他早就想把我甩了吧,我这人的体能远远赶不上他们,他们可能故意要把我丢进林子里喂老鼠,反正这里山高林密,我即便是死在这里,也没人能够发现。
嚯!你倒是说了句机灵话!
程东立刻勾起了一抹残忍的邪笑,抬手捏住了银甲士兵的面甲,冷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求求求求……别杀我,求求你了!
这人再次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拼命地想要挣脱血藤的束缚和程东的那只大手,可自己偏偏像是条砧板上的死鱼,任何歇斯底里地挣扎在程东的面前,似乎都变成了徒劳。
英雄,我的孩子才刚刚2岁,正是刚懂事的时候,我不想让他这么小就没了爸爸!求求你了,我只想尽快打完这场仗然后回家和家人团聚。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们开战,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杀人!求求你了,饶了我吧,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掌舵人维纳的份上!
你怎么看见我就开枪呢?
程东并没有理会他那段看似深情的告白,每一场战争说到底都是对于人性的核武器轰炸,少部分人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将多数人的生活和家庭丢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士兵和百姓都是牺牲品,他们的确值得同情,然而同情敌人无异于自掘坟墓。
银甲士兵倒是诚实:你……我在倒悬城的暗杀榜上,看见过你的照片。
哦?
程东挑了挑眉毛,你认识我?
你叫程东……下位世界的零号义体人,有着暴食者的绰号……文件上显示,你这家伙嗜血成性,杀人如麻,而且尤其喜欢……
尤其喜欢做什么?
银甲士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喜欢虐待妇女儿童,折磨战俘,还有……还有吃人。
吃人?
程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想要让一群人对一个陌生的家伙升起同仇敌忾的情绪,最行之有效的一种方式,就是将那个潜在的目标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怪物。
这是几个世纪之前就有人在用的方法,那个时候的人们,将之称为带节奏。
老掉牙的手段,却简单有效。
程东咧了咧嘴,故意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你觉得我会不会吃了你?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银甲士兵未等把话说完,就被程东重重地仍在地上,他的身体一震,如蒙大赦般地抬起头来,你不杀我?
战场礼仪的第二条准则,枪是一个士兵的生命!
程东瞥了眼躺在不远处的狙击步枪,把你的命捡回来!
你……认真的?后者不可置信地盯着程东的眼睛,一动不动。
你觉得那支玩具,真的能杀得了我?
程东冷冷地勾起了嘴角,随后把地上的铭牌踢到银甲士兵的脚边,你叫切罗曼?
后者讷讷地点头,算是默认。
程东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好吧新兵切罗曼,带好你的狗牌,捡起你的枪,带我走。
走?走去……哪?
带我去你们的桥头看看!
桥头?什么是桥头?
就是那道黑红色闪电出现的地方!
哦,你是说我们的能源基站吗?
你不肯?
切罗曼的身体再度一震,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我这就带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