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抢占战局的主导权,第一时间令敌人产生心理上的畏惧,就已经赢了一半。程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甩干手上的血迹,程东毫不犹豫地朝着青衣走了过去。
面对着咄咄相逼的程东,青衣竟然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了一步:“你……你站住!你……你的孩子在我手里,你看不见?”
“我当然看得见。”血藤招展,缠上了程东的右臂,这令他整颗拳头像是长满了硬瘤的钢铁臂铠。
“你不怕我杀了他?”
“你可以试试!”
助跑,冲拳,果断干脆。
程东的这一拳,依旧招呼向了青衣的面门鼻梁。
青衣尖啸了一声抽步后撤,那颗硕大的拳头就在她踏离地面几秒的时间之内,贴着安阳的发梢挥空,宁静在黑暗中的旋转木马,被这一拳激荡而起的气流瞬间击垮。
程东刚才的那一拳,根本没想过要避开安阳!
青衣下意识地把安阳抱得更紧,蹲下身子,摸着安阳的小脸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他是否受伤,随后猛然长身而起,涩声道:“你不怕把这孩子打死?你究竟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杀人的!”
回答她的,则是杀意更胜的下一拳。
在本就不大的15层的空间里,青衣要一面应付着程东疯狂的攻击,另一方面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一轮又一轮不计后果的攻击是否会伤害到其它藤茧中的孩子。她并非是真的想要拉来安阳当做自己的免死金牌,作为十二大铭排行第二的容器,她的实力也绝非如此。只是相对于这个浑身都散发着无匹杀意的疯子,她的顾虑和牵绊明显更多。
程东的心里自然也有疑虑。他之所以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对青衣展开攻击,无非是希望暗示给她自己并不在乎安阳死活的假象。他一直在等着青衣主动放弃对安阳的桎梏,他甚至盼着青衣为解自己的燃眉之急,可以狗急跳墙般地将安阳从楼上扔下去。他有信心在安阳摔死之前用血藤将他扯住,可怎料青衣非但没有放弃安阳,反倒将他抱得更紧。
“程东,你这么做只会让安阳更加恨你!你们两个人的误会会变得越来越深的,你这家伙怎么总是喜欢把事情推向不可挽回的局面!”眼睁睁地看着程东发疯,可是高乐却根本没有阻止他的办法。他在意识网格里不住地抱怨,但这并不能阻止程东越来越密集的攻势。
【尖塔里走出的初代义体人恐怕都是怪胎,他们思考问题的逻辑好像从来都和正常人不一样。从我的银汤匙被摧毁到今天,我总算是见识过很多人,但是这些人里恐怕只有我这个非人类才是最正常的一个。这就是科技的代价吗?把人变成疯子?】
高乐无能为力地念叨着,却迎来了程东冷冰冰的答复:“这座城市里恨我的人太多了,我不在乎多出一个。他恨不恨我没关系,我只想救他出来。这种办法,无疑是最节省时间、也最行之有效的选择!”
青衣已经被他逼退到了一处不足三十平米的空地上,在毫无遮挡的情况下,她最多还能躲开程东的两拳。
高乐冷哼一声:“青衣说的没错,现在看起来,你反倒更像那个想要对安阳不利的反派,这女人倒是成了被坏人追杀的可怜虫。你看,她似乎是真的想要保护安阳,或许安阳和她在一起,真的能够获得幸福呢?”
青衣干脆把安阳整个人都怀抱了起来,将自己的后背堂而皇之地留给程东,她似乎是在低声对着安阳呢喃些什么,程东听不见,便干脆将她说的话,全部默认成了对安阳的进一步洗脑。一拳挥空,青衣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堵光秃秃的水泥墙。
“幸福?你忘了她对这座小区的其它住客做了什么吗?她将这里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程东冷哼道,硕大的拳头已经高高地扬起,“她或许真的喜欢孩子,可是她同样痛恨大人。孩子们不是玩偶,他们总有长大的一天……到那时安阳怎么办?也像这座小区里的其他人一样?也被她植入霉菌病毒,做成怪物?”
拳锋呼啸着砸了下来,而青衣则在同时背过身子抱着安阳蹲下,两手用力地将安阳按在自己身体下面,“别杀我的孩子!”
拳头在距离青衣不到半寸的地方生生地停住,鼓荡的强风瞬间将青衣推倒在地,程东愕然地瞪着青衣,不可置信道:“你真的愿意为了孩子去死?”
青衣没有说话,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不住的颤抖,倒是安阳缓缓地从青衣的怀里爬了出来,他用力地抱着青衣的胳膊,柔声地安慰道:“妈妈,只有安阳离开这,其它的弟弟妹妹们才能和你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别伤心,安阳走了……”
青衣的肩头有规律地耸动着,没有抬头,没有说话,却一把扯住了安阳的手。
“程东,你真他妈的混蛋!”高乐愤恨地说。
“我知道我是个混蛋,可是安阳和她在一起不安全。”
程东的心情很复杂,他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恐怕高乐说得对,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把事情越做越糟。
能救出安阳,算是了结了自己的一块心病吧,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着。安阳云淡风轻地抬起头,像是从前那样,缓缓地对程东递出了手。
这让程东的心里一暖,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离开北城区的那段光阴,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在凯旋广场里面回顾着霓虹市和整个联邦的历史,安阳牵着他姐姐的手,大快朵颐地吃着炸鸡。
安阳的手很冰,这让程东不自觉地想要蹲下身子轻轻地呵气,来让他的手掌暖和点。
可就在此时,安阳却借势一把扯过了程东的胳膊,像只灵活的猴子翻身骑上了程东的脖颈,眼前的变故来得太快,程东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只觉得自己后颈上的刻度卡槽一阵剧痛。热辣辣的烧灼感沿着卡槽直奔自己的脑干终端而去,意识网格里的高乐也在此时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程东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勉强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安阳的手里正有一大团漆黑的霉斑在缓缓蠕动:“你这小子……你为了黑瞳的人,偷袭我?”
“程东先生,被霉菌入侵刻度的感觉怎么样?别忘了,我是北城区最厉害的神偷,虽然没办法抢走你的刻度,可是用霉菌将它污染,却是绰绰有余了。”
安阳冷笑着走到程东身边,静静地蹲下身子,抬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你以为我真的会原谅你这个怪物吗,你以为我真的会和你走?蠢货就是蠢货,你看不出我姐为了你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就像你看不出我为了干掉你忍受了多大的恶心一样。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小区的门前摘下我姐的刻度,我也知道当李申绑走我姐的时候,故意在她的刻度上植入了霉菌。可是我真的受够你这个迟钝的家伙了,如果你能早一些察觉我姐姐的异常,事情根本不必发展成现在这样!你这个自以为是又喜欢自我感动的怪物!”
程东的左脸,被安阳重重地印上了一拳,整个人迅速栽倒向一边。连续的战斗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此刻他已无暇对抗霉菌的侵蚀了,招摇的血藤随着程东的倒地而重新回到了它们原本的去处。而安阳,则用脚尖将程东翻了个身,一把扯下了他挂在脖子上的刻度。
“这是我姐姐的东西,你不配戴着它,怪物!”
这一下似乎也同样扯断了程东的灵魂,他强打起精神,对着安阳逐渐模糊的背影,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把……安云……还给我!”
安阳嫌恶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随手将安云的刻度放进衣兜里,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姐,即便你忘了我也没关系,我会替你报仇的。程东这个怪物只是第一个,即便没有义体改造,我也一样能彻底毁了这些狗杂碎,就像他们毁了你一样!”
“我亲爱的孩子,你在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青衣的脸上终于重新泛起了那抹温柔而高贵的笑意,那些恶心而黏稠的霉菌似乎还有着修复容颜的神奇能力,被程东踢断的鼻梁贝齿此时已经完全复原如初。她轻轻地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又重新将蓬乱的头发梳理规整,这才重新对安阳招了招手,“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的家真的就要被那个怪物给毁了!”
看到青衣在对着自己招手,安阳瞬间退却了脸上的阴霾,又一次重新绽放出了属于孩子般天真而友善的微笑:“妈妈,谢谢你刚才愿意豁出性命来保护我,如果不是您,我恐怕已经叫程东那个疯子给打死了!”
“不不不,是妈妈的错,是妈妈的脑子坏掉了,竟然想着要用我最亲爱的孩子来当挡箭牌,妈妈真是该死!”
“妈妈才没错呢!”
安阳此刻的表情哪里还有刚才阴狠恐怖的迹象,他又努力地扯出一弯治愈万物的笑容,甜腻腻地说,“我知道妈妈是为了保护我,保护我不被那个该死的怪物伤到!”
提到程东,青衣也再度把目光阴冷地落到他的身上,“这个狗杂种果然和那个家伙一样,难道在他们眼里,孩子的性命就这么不值得被重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妈妈,我们现在要把这个怪物怎么样?”
“我们先把弟弟妹妹从藤茧里救出来,然后你们帮妈妈把这个家伙带去小区的地下试验室,我要在那里扒了他的皮,把他彻底改造成守护你们安全的鬼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