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婷婷脸上的怪笑,恰巧落入苏洛洛的眼中。
她正沉思时,风芸已经来到她跟前,凛风裹挟着浅浅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咖喱鸡和红烧肉,喜欢么?”
女人将罐头递过去,却倏地被谁半道“劫走”。
她一愣,就见抢了罐头的佣兵笑眯眯的对女孩说:“没收。”
女孩也愣了,反应过来时,楚琛这家伙已经不见了。
她委屈巴巴地鼓着脸,“太过分了!”
默了半晌,女人噗嗤一声笑起来,女孩脸颊晕红,羞恼地瞪她,眼神里透着委屈的谴责。
连生气也软绵绵的,倒是叫人更想欺负了,风芸忍住想摸头的手,清清嗓子,“我是风芸,来自南城,你呢?”
“明显是转移话题嘛。”女孩嘟囔着吐槽了声,道:“我叫苏洛洛,观察你好久啦,身手不凡,很厉害。”
“我的荣幸。”
她弯了唇线,神采明媚又英气。
两人没聊多久,风芸的队伍里爆发出一声尖叫。
他们中的一位成员,在凌晨时被丧尸咬到了小腿,因为他一直掩藏着,众人也没有发现异样,直到逐渐变异丧失神志,袭击身边的同伴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早先都受了伤,疲于战斗,偏生感染者力大无穷,势不可挡,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飞奔而来,巨大的冲力将感染者撞倒在地,而后侧翻站起,挡在众人身前,矫健的身姿若坚实的□□。
众人霎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芸姐!”
“退后!”
感染者吼叫着,扑向风芸。
“阿林,阿林!”
同伴们喊着他的名字,不忍动手,只能用异能暂时控制住他,可惜,他的大脑已经被病毒侵占,不费吹灰之力就挣脱束缚,攻击风芸。
周旋中一个不慎,她被扑倒在地,匕首摔落在旁。
倏地,只听一声枪响,丧尸霎时额心炸开了黑洞洞的窟窿,轰然倒下,污血混着着脑浆,溅落脸庞。
女人费劲地把丧尸挪开,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是白得刺目的光。
结痂的伤口裂开,染红了衣裳,她热得发烫,又冷得颤抖,视线一阵天旋地转,头疼欲裂,如生锈迟钝的机械。
将要倒下时,有谁扶住了她。
她昏昏沉沉地抬起头,鼻息间嗅到了清甜的浅香,女人再也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谢……谢……”
低不可闻的两个字,消散于干裂的唇。
白衣的女孩费力地将人放到破旧的垫子上,道:“都让开,给女士一点空间,好吗?”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转过身去,几个女性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可以帮忙吗?”
她点点头:“那就先把她的衣服剪开吧。”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风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百处,新血盖着旧创,有些皮肉翻卷,混着血痂同衣物粘连到了一起,轻轻一碰,昏迷中的女人便顰起了眉。
苏洛洛动作很轻,随着布料抽离,肩背处一道形状特殊的疤痕露了出来,她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把衣服披了上去,掩住那道痕迹。
没有人发现这个插曲。
“芸姐……”
看着她的伤,年纪最轻的席小苗红着眼,低声抽泣。
女人身上没有一处完好肌肤,伤口红肿不堪,渗出粘稠的脓液,女孩探了探风芸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我需要抗生素,此外,还得切除坏死的组织,缝合伤口,最好有纱布、丝线、碘伏、尽可能锋利的刀片……”
她喋喋不休地报出一堆用品,席小苗翻遍了包,也只找到了几样。
“只有这些了,怎么办?”
旁边的同伴急切地说:“这种地方应该有药店,我去找找!”
“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去!”
余婷婷蹲在角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眸中划过一丝复杂。
一旦离开这里,将面临被丧尸袭击的危险。
他们……不怕么?
军绿的越野旁,楚琛远远地看着女孩娇小的身形没入人影中,神色不明。
老三瞅了眼还在冒烟的枪口,戏谑道:“老黑,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方才女孩硬要去风芸那边,谁都没拉住,虽说有纵容的意思,反正出什么意外,他们也有把握保护好女孩。
可这一枪谁开都正常,只除了楚琛。
他啊,表面上笑嘻嘻的,却恰似黑曼巴蛇,里头黑透了,十足的冷血动物。
一矮个的佣兵搭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谁叫那感染者这么巧,进入我黑哥的射程了呗,是吧黑哥。”
男人收回视线,薄唇弯起无害的弧度:“贪狼,你今天的训练是不是还没完成?”
贪狼性子粗,压根没察觉到危险,反而乐乐呵呵地求表扬:“早就完成啦,刚清除了七八十的丧尸,战绩爆表!”
楚琛笑得更温和了:“既然如此,再杀一百肯定也没问题,是吗?”
贪狼打了个激灵,左右一看,队友尽同情地看着他。
“不是,黑哥,我——”
“这里丧尸这么多,你不会闹出动静的吧?”
贪狼脸一黑,欲哭无泪,他的异能是精神控制,可以无声无息地令丧尸脑死亡,二当家这意思不就是只能用异能吗?!他可怜的小脑袋会炸掉的!
“我——”
老三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真男人就别磨叽,老黑也是为你好。”
瞧瞧,还不动声色地拍了二当家的马屁。
贪狼:“你个塑料兄弟!”
惊鸟略过天际,今日,晴空万里。
男人慢吞吞地往弹夹里补了枚子弹,冷淡的视线扫过对面,转身上车。
他清楚,队友恐怕误会了什么,但他也懒得再解释。
这一枪,只不过是因为他看见风芸被丧尸压住的时候,女孩竟在未武装的情况下出手帮助。
她靠得太近,而丧尸是相当不稳定的生物,他不敢赌它是否会突然爆起,转而攻击她。
他向来自信自己的枪术和异能,但在那一刻,全都不足以作为筹码,放手一搏。
无法把控的危险就该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是吗?
新月悬在夜空之上,如一弯吴钩。
包裹在睡袋里的女人呼吸清浅,面色苍白,多了分与往日不同的娴静婉约。
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她颦起眉头,嘴唇蠕动。
梦里是暖熏的阳光,没有末日,她与好友阿林相谈甚欢,倏的,他的身体逐渐溃烂,紫红的血丝爬满了他的眼,下巴完全张开,撕扯出可怕的嚎叫,朝她扑上来。
明亮的世界斑驳褪色,露出活死人的废墟,黑云铺散,她不停地坠落,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蓦然,有人接住了她。
她看见了光。
睫羽微颤,她缓缓睁开眼。
“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应该……呀,醒了。”
女孩软软糯糯的声线传入耳中,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杂响,团团黑影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芸姐,你可算醒了!”
“太好了太好了,佛祖保佑!”
女人唇瓣开阖,气若游丝:
“水……”
很快,唇边就沾上了湿润,她抿了几口,干燥的嗓子才终于缓过来,视线逐渐凝聚,最先清晰的,是明澈的乌眸,标致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底清晰倒影出她的脸。
女孩探了探她的额头,放缓的嗓音温润绵软,像是三月的春风吹散了蒲公英,轻轻浅浅地拂过湛蓝的天。
“还好没发烧,先把粥喝了吧,你晕了三天,再不进食可就糟糕啦。”
女孩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清,只看到队友不时点头回应,女孩冲她弯了弯眉眼,把空间让给了他们。
席小苗轻柔地扶起她,垫了个包在她身后,唇边是温热的粥。
她曾经拼死保护的同伴们,正悉心的照料她,不知为何,眼前蒙上水雾,视线朦胧起来。
这种感觉……真的好温暖。
“芸姐,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多少事情,多亏了苏小姐,她好厉害,不仅给你做手术,还帮我们找了辆大货车,改装得特别牢固,咱们明天就可以继续前进啦。”
风芸看着从头缠到脚的绷带,“我身上的伤……都是她处理的吗?”
她很清楚伤口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感染,可现在,她身上已经干干净净,还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末世以来,她是冲锋陷阵,负重前行的守护者,把队友当做需要保护的存在,未曾料到,他们也可以是依靠。
现在想来,也许一切都在最初的相遇时便注定。
女人四下一望,却看不见女孩的身影,她下意识望向佣兵团的方向,只看见了越野启动的背影,不由慌张地想要起身。
席小苗赶紧扶住她,说:“芸姐,你伤还没好呢,快躺下!”
“她……她要离开了?”
“你说苏小姐呀?他们早就准备走的,但苏小姐怕你的身体出什么变故,想确认你醒来再走,所以才拖到现在。”这个历经了末日,仍旧保持着天真的少女捧着脸,憧憬的模样:“人美心善,简直是天使嘛。”
闻言,风芸神色一黯,这流离失所的末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见她失神的模样,余婷婷知道她的机会来了,故作不经意地提醒道:“我昨天凑巧听到他们打算去北地,正巧和咱们的目的地一样,指不定哪天还能碰到他们呢。”
她对那位神秘的苏小姐没什么想法,但如果能说服风芸追上轶名佣兵团,就又有机会接触那群佣兵了。
果然,听见她的话,风芸虽然怀疑其中的真实度,还是立刻决定道:“今晚都好好睡上一觉,咱们一早就出发。”
“好嘞!”
“都听芸姐的!”
远离了度假村,蛋蛋终于能够开口了。
【苏洛洛:知道任务者是谁了么?】
【蛋蛋:定位并不精确,加上那名任务者一直混在他们之中,所以不能肯定。】
【苏洛洛:算了,以后碰上了再说吧,任务者肯定会有大行动的。】
女孩撑着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她回想起风芸肩上的伤疤,那样的痕迹,怎么看都像是……
咬痕。
丧尸的咬痕。
没来得及深思,耳畔忽而染上温热,低哑迷离的嗓音如白羽轻轻剐蹭耳蜗,轻柔又挑逗。
“小可爱,风景有我好看么?”
鼓了鼓脸颊,女孩气恼地看向他:“喂,能不能别再用奇怪的称呼?”
男人无辜地耸耸肩,“瞧,你不也叫我‘喂’么?”
“这不一样,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我不知道你的。”
“哎呀,好有道理。”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做起自我介绍,“我姓老名公,字‘亲爱的’,英文名Darling,日文名阿那达——”
这番发言油腻得不行,话还没说完,女孩已经难以忍受地捂住他的嘴:“当我没说!”
他眨眨眼,吻了吻女孩的手心。
手唰地缩回去,娇花般晕红的脸颊似嗔似怒,连带着那双乌眸起潋滟起动人的光泽来,她轻哼一声,干脆撇头望向窗外,不理他了。
视线触及凝脂白玉泛起的浅粉,男人喉中溢出几声沉闷的低笑,微微凑近了几分。
“风景真的比我好看么?”
女孩推了推人,拉开的距离,“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看哪里的风景?”
她点了点窗上的影子,挑衅似的,奶猫露出了尚且稚嫩的爪牙,蓄谋着反击。
车窗上隐约倒影出模糊的轮廓,是正襟危坐在对面的佣兵,把玩着手中磁铁的模样。
拳头大的黑磁铁在他的掌心浮动,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状,偶尔火星溅起,微弱的光便映亮了线条硬朗的脸庞。
他像是随时将爆发的休眠火山,仅仅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冷酷的气场已然强大得令人胆寒了。
楚琛“啧”了一声,“老大,你该不是故意耍帅,影响我发挥吧。”
磁体火花闪烁,化作浓稠流动的熔融态,连车内都温度都降低了几分,终黎头也没抬,音色凛寒:“老子没功夫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女孩扑哧一笑,眉眼弯弯,水眸漾起星星点点的光,对楚琛说:“看吧,老大都觉得你幼稚。”
终黎收了磁铁,抬起眼来,视线在女孩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面无表情地移开,他扛起重型机木仓,冲对讲机说:
“即将进入市区,全体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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