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门内,一辆马车驶过,路旁,张小甲正和妹妹张小佩寻找着目标。
忽然衣角被人拽了一下,张小甲看向妹妹,妹妹正对着左前方挤眉弄眼。
张小甲看去,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摇着一个秀气的纸扇走在前面,好不滑稽。
在京都呆久了,张小甲一眼就看出这个胖子是外地来京都的客商,正是自己可以下手的目标。
两兄妹对视一眼,就拿定了注意。张小佩快走几步赶上了胖子,忽然脚下一滑,就向胖客商身上倒去。
“哎哟”一声,伴随着张小佩的惊呼,胖客商慌忙用手扶助她,定睛一看,怀里居然是个面容十分清秀的花季少女,胖子登时心花怒放,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腰上的钱袋被人轻轻摘走。
张小佩故意慌慌张张的向胖客商道歉,哪知道胖子根本没有在意,甚至有些关心的拉起张小佩的手问起了她的名字和住所。
张小佩看着眼前这位色眯眯的样子,一阵反胃,忙道了个谢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花痴的客商。
张小佩拐过街角,看到张小甲正在掂量手里的银子,显然刚才的客商身家不菲,这一票至少进账了三两银子,够大家花销好一阵子了,张小甲一脸的得意之色。
张小佩一看哥哥财迷的样子都快气死了,骂道:“好你个张小甲,光忙着数钱了,我差点没法脱身你可知道?”
张小甲头也不抬的说道:“无妨无妨,我妹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被一个外地客商给拿住了。”
张小佩狠狠的说道:“刚才那人都拉住我手了,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挣脱出来。”
张小甲把钱装进衣兜,这才抬头笑道:“那更无妨了,大不了就嫁给他,我也就有了个有钱的妹夫,以后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每天还提心吊胆的。”
张小佩怒了,声音瞬间高了三个八度:“你说什么?”伸手就往哥哥脸上招呼,张小甲慌忙退去,做了个鬼脸道:“咋?说到你心里去了?”
张小佩气急了,追上去就要打张小甲,两兄妹笑着骂着往城里跑去。
不到一刻,张小甲和妹妹抱着一大包东西来到了京都南面一处破败的大院,打开门,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就围了上来,“小甲哥,小佩姐,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伸手就要上来抢。
张小甲慌忙护住手里的东西:“去去去,不许抢,都排队。”
孩子们非常听话,顿时安静下来,张小甲将一袋吃的给到妹妹,分给孩子们吃,自己则向院中走去。
院中之人皆是衣衫破烂,张小甲一边往里走一边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阿婆,这是给您抓的药。”“五叔,这点粮食你们拿着,不够了再跟我说。”走到最里面时,怀中已经不剩什么了,一对中年夫妇迎了上来。
张小甲将手中的包袱放下,说道:“爹、娘,今天还有点收获,这是我买的粮食。”
中年妇人忙接过包袱,放进屋内。
张小甲进到昏暗的屋内,拿起木瓢舀起一碗水咕嘟咕嘟喝起来。
中年男子看着张小甲,愁容满面的说道:“小甲,以后不要去街上行偷盗之事了,万一再像上次被人抓住将你打一顿,可怎么是好。”
张小甲满不在乎的说道:“没事的爹,我会小心的。再说了,这年头,为富不仁的多了去了,来京都的商人有几个好东西,还不是从普通老百姓手里榨来的金银,我拿他们的钱养活咱们院里的人,也算是给他们行善积德了。”
父亲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们这个院里的人身份特殊,都是夏国的贱民。贱民跟平民不同,都是犯人后代,没有户籍,也就是合法身份。他们从不被官方认可和保护,既不能考举入仕,也不能做买卖,甚至不能去商铺打工。很多贱民后代,男的就沦为乞儿或者黑工,女的,有几分姿色的只能去暗门子为娼,一生凄惨无比。
张小甲和妹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见到了太多的家破人亡的惨案,为了让一家人乃至院子里的人都活下去,他和妹妹行起了偷窃之事,专挑外地客商下手,妹妹给他作掩护,他趁机下手。外地客商发现钱袋被偷,一般都选择忍气吞声,京都的各个衙门都不好进,会追究的人少之又少。
张小甲正想的出神,张小佩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哥,黄三带人要把金妹抓走了。”
张小甲挺身而起,忙带着妹妹赶到了前院里。
前院早已鸡飞狗跳,一满脸横肉屠夫模样的人,正抓着一个小姑娘欲往门外走去,旁边是一个嚎啕大哭的妇人和一个唯唯诺诺的男子。
张小甲冲上前去,一把拽过小姑娘:“干什么?”
屠夫模样的人名叫黄三,是这西城一家黑赌坊的打手,手下几十个喽啰,为人嚣张跋扈,院子里的人平时没少受他欺负。
黄三喝道:“哟呵,张小甲你又要来管闲事吗?”
张小甲将金妹护在身后,对黄三说道:“光天化日的,你就来抢人吗?”
黄三拿出一张纸在张小甲眼前晃晃,大声道:“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他爹欠我们赌坊15两银子,拿不出钱来,已经把她闺女抵给我们赌坊了,我只是来收货的。”
金妹的父亲就是刚才唯唯诺诺的男人,此人名叫侯老实,嗜赌如命,欠下了赌债无法偿还,只能将女儿卖给了赌坊。
张小甲怒视侯老实,侯老实的脑袋越垂越低,不敢看张小甲。
张小甲怒道:“他的赌债我替他还,人你不能带走。”
黄三笑了:“你还?来来来,你拿钱给我,我立马走人。”
张小甲往怀中摸去,今天偷到的银子已经花去了一两,只剩二两,张小甲将二两银子扔给黄三:“先把这二两给你,剩下的我明天再还上。”
黄三捏着二两银子,笑道:“二两?侯老实欠我们赌坊15两,你这二两打发叫花子呢?来呀,把人给我抢回来。”
黄三带来的混混喽啰上前就去捉金妹,张小甲挥手去挡,没想到用力过猛,一掌就把混混打倒在地。
黄三愣住了,这小子有功夫啊。
回过神来,黄三喊道:“敢跟你黄三爷做对,给我打死他。”说完带着混混们就往张小甲身上招呼。
张小甲确实有功夫,少年时院子里有一位老爷爷,据说是犯了事的边军军官,张小甲没事的时候就跟着他习武,虽然做不到飞檐走壁,寻常拳脚倒是学了不少。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张小甲又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很快就落了下风,黄三一拳打到他的脸上,登时眼冒金星,鲜血直流。
“啊”正欲对张小甲下死手的黄三脑后一阵剧痛,原来是张小佩和院里的孩子举着一根两人高的大木棍砸了过来,木棍横扫,打得混混们招架不住,纷纷退到院外去。
黄三站在院外,恨声骂道:“张小甲,你给我等着,今夜我必拆了你们这大杂院,院中之人,一个不留。”说完就带着混混们跑远了。
张小甲将金妹交还给她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侯老实,带着妹妹回到了自己家中。
张小甲的父亲看着女儿给儿子包扎伤口,担忧的说道:“小甲,这下你得罪了黄三,只怕是麻烦不断。”
张小甲无奈到:“那怎么办?让他们把金妹就这么带走吗?要是今天他们把金妹抓走了,肯定晚上就送到河边的暗门子了,金妹才十五,只怕是活不到十六。”
父亲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得罪黄三的后果也很严重,五叔的儿子就是因为偷了黄三几钱银子,就被混混们生生打死,这下儿子打了黄三,只怕难以善了。
母亲也过来说道:“黄三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只怕今天还得生出事端,他爹,要不你去求一下宁老爷?”
宁老爷是宁明远,赌坊的老板,也是黄三的主子。
父亲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我一会就去找宁老爷说情。”
张小甲还要劝说父亲,可是父亲虽老实巴交,却也执拗的很,再加上自己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只能看着老爹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