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阔带着锦衣卫赶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幕——
沈昭慕以血肉之躯,独自与刺客搏命,皇上在他身后,被护得死死的,只是皇上在看到护驾的自己时,眼神冷沉得带着冰渣。
他身体一抖,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这次是要被皇上怪罪了,慌忙补救地道,“还不快护驾,杀了这些大逆不道的刺客!”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奴才救驾来迟,真是该死……”
刺客伏诛的伏诛,被抓的抓。
被抓的还想咬舌自尽,沈昭慕身形摇摇晃晃地上前“阻难”。
“别——”
他瞪着抓了刺客的锦衣卫,锦衣卫被他的眼神和这一声吓了下,其中一人的剑便不知怎么的,就一抖,锋利的剑刃便直接划破了面前刺客的喉咙。
刺客当场咽气。
还剩下一个,趁着不注意,咬舌自尽。
李阔想阻止都来不及,他人这会儿在楚御跟前,求情呢。
沈昭慕捂着伤,“李厂公,你们西厂就是这么抓刺客的?不留活口?”
本就被皇上冷沉的脸色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李阔,听了这话,立马不好了。
什么意思?
他这是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了?
不行,他忽然想到什么——
“沈督主莫要贼喊捉贼,今日之事十分蹊跷,本厂公今晚被黑衣人刺杀,追杀至行宫西侧,贵妃娘娘寝殿附近时,却不见其踪影……但本厂公分明瞧见,那黑衣人和沈督主身形相似!他左小腹被本厂公刺伤,不知沈督主可否让底下人验身以证清白……”
他笃定了皇上本就想要对付东厂,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如今,自己可是送了个大好的现成的机会,如果真的查明,今晚刺杀自己,逃了的黑衣人是沈昭慕的话,那么……
功过相抵,皇上便不会严惩自己的护驾不利。
但此时,楚御却觉得李阔只急着摘出去自己护驾一事的罪过,而失了脑子的行径,着实丢人现眼了。
行刺皇帝的刺客还没查明身份呢,他先查行刺他一个小小厂公的?
这是想将自己的脑子也往地上踩?
但他还是冷沉地给他找补道,“李厂公的意思是,今晚这两批刺客,和沈督主可能有关?”
一句话拉回了李阔快荡然无存的冷静机灵。
他立时意识到皇上这话是在替自己找补,不禁额头沁出冷汗来。
他方才是傻了不成!
刚刚等同于招了,他是为了追查行刺自己的刺客,才一时疏忽了皇上这边的守卫,叫这么多狠辣的死士钻了空子。
皇上但凡多疑那么几分,就要怀疑自己这是功高震主,还想僭越到九五之尊头上去!
立马跪得老老实实,李阔咽了咽嘴里的苦涩,低声细气地道,“奴才不敢肯定,但事关皇上,不得不查,还望皇上准许……”
“呵,李厂公这眼睛小眼神不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现在严重到睁眼瞎的地步呢?”
不待沈昭慕说什么,池芫扶着太后缓缓行来,她一张漂亮的脸上不着粉黛,头发绞干了挽起个简单的髻,穿着厚厚的狐裘,一张口,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夺了去。
端妃在后头,听说皇上遇刺,她等这边安定了,才赶了过来。
一听池芫这颇有几分当年嚣张气焰的话,便默默减缓了脚步,这个时候池芫一个后妃竟敢插嘴……
也不怕一个运气不好就掉了脑袋。
她还是别凑太近,免得被这蠢货殃及了。
被池芫一再当众奚落的李阔,此时恨毒了她,但当着皇上的面,他只能卖可怜。
“娘娘埋汰奴才不要紧,可如今抓到行刺皇上的主谋要紧……娘娘若是气奴才今日带人去您的殿里抓刺客这事,大可等主谋抓到后打杀奴才……只是现在,那黑衣人入娘娘的院子便不见踪影,背影又和沈督主如此相像,为了您自个儿的清白,娘娘也得……”
“放肆。”
池芫声音有些尖,却不刺耳,她美目一凛,很有些威风凛凛的气势在。
尤其是,夜风徐来,她一双眼在宫灯照耀下,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楚御饶有兴趣地看着总算露出点“狐狸爪子”的贵妃池氏,沉吟一声,“贵妃,你方才说李阔睁眼瞎,这是何意啊。”
池芫不指望男主主持公道——毕竟,这苦肉计的正主,沈昭慕这人,他就不站在公道这边啊。
所以她得拿出自己的口才帮他一帮。
不然就沈昭慕这个闷葫芦,指望他靠流血身亡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皇上恕罪,并非是臣妾为难李厂公。而是他为了陷害臣妾与沈督主,将您与太后的安危也不顾,设了这么一出贼喊抓贼的戏,着实,可恨可诛啊!”
沈昭慕捂着腹部的伤,闻言,流血过多而惨白的唇,微微不易察觉地抖了下。
他还没拿出证据来,她倒是聪明,已经自己将这出戏唱下去了……
还,怪有模有样的。
不知怎的,就想到在温泉池里,她那句“信我”,以及她说的护他周全之言,初听只觉滑稽,再回想却有些莫名的动人。
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射到她面上——
大家都在看她,他便可以肆无忌惮,不必隐晦地注视她了。
“皇上,冤枉……贵妃信口雌黄……”
李阔一听这话,忽然脸色变幻了几下,不对劲,很不对劲,今晚之事,他大意了!
但楚御显然不想听他的解释,反而有些兴致勃勃地想听池芫怎么看。
哪怕因为刺客一事,他心情糟糕透了,面上却能笑得出来。
将太后扶着坐下,池芫站在那,看着地上死透了的异族死士——
眼底划过一丝精明的笑。
沈昭慕将这事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她怎么也要帮他将台词配上。
“这些刺客都是冲着皇上来,李厂公却好巧不巧的也遇刺了,可您看,他身上干干净净可有半点伤?他说他将黑衣人刺伤,还又好巧不巧是小腹——
唔,沈督主恕本宫冒犯,你现在被捅得像个筛子,怕是身上好些个窟窿,这左右小腹只怕也不能幸免。这要是验身,按李阔所言,那便是一验一个准。”
她说着,自己笑不可遏,“这可真是比对着你想要的刺客模子在形容刺客啊。还有,你好端端的抓人抓去了本宫寝殿,话里话外的,觉得本宫和那刺客有关联,带着一帮人抓却丢了那黑衣人的行踪。失了皇上这边守卫之职,这怎么听,都可笑至极。来时,你西厂锦衣卫这么无用,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岂不可疑?
桩桩件件,都像极了你为了置你眼中钉于死地,不惜将皇上与太后也牵涉其中的阴谋!”
李阔听得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嗡的,这贵妃一张嘴两瓣唇,是怎么做到上下一碰,就能编出这般完整无法反驳却全他娘的是放屁的话来的!
(特殊时期,身体不太顶得住,明天争取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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